第二十章 世界的焦点（一）
光明纪元1112年夏季的最后一天。
在几天前回到了但丁堡的那群帝国境内“红色黎明”下的幸存者们在尼米兹的组织下，聚集在左城堡区三楼属于他们的教学和生活区里见证了一场法师学院的离别。
但丁堡的城门轰隆隆得打开了，三辆停在中央花园里的马车前围满了低年级和中年级的学生，这接近五十个年龄从7到16岁不等的孩子是嘉斯汀法师学院自十年前基戈尔向止戈森林地区开放以来所有的学生。其中低年级的那批大部分是帝国北境之外那些名义上仍然属于帝国附属国地区的大中贵族们的非嫡子，而中年级的则大多来自于止戈森林里大大小小的村落。
赫尔洛曼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得逐一和那些孩子们拥抱并将他们送上马车，她身边是麦迪先生和他的十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麦迪先生的妻子莱温又怀孕了，还在左城堡区属于他们一家人的木制小窝里养胎。而正常情况下应该出现的老弗朗斯基没有到现场的原因是因为昨晚一不小心喝醉了。
负责将孩子们送回家的是翠茜丝女士、克鲁贝尔和李德这三位魔法导师。他们已经坐在马车上做着一些准备工作。
但丁堡下山的路由矮人们铸就，那要归功于老佛朗斯基十几年前的贡献。为了替这座法师之城修建直达止戈森林的螺旋山路，佛朗斯基的那位矮人王堂兄出动了上千名矮人工匠，耗费了接近一年的时间。
基戈尔虽然同意开放了法师学院，但极少教导这两个年纪的学生。低年级大部分教学工作都由翠茜丝女士主导。最初中年级的那群年少的法师们都算是李德的学生。其他五位魔法导师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实验室里，他们偶尔会根据翠茜丝和李德的安排布置一些教学或者开放他们在城堡里的实验室。随着中年级那群少年法师们陆续完成了基础的魔法课程，他们才开始根据不同的魔法偏好拜入了各个不同的导师门下。
七位导师们已经提前和各自的学生们拜别，其中一些学生也和他们的剑术老师科隆做了道别。基戈尔并没有出现在现场，而是在他已经很少踏入的学院主城堡区阁楼上办公室的窗口目送了他们，他的身边是黑袍男子索尔。而那些陆续归来的学院最早一批学生，和他们的老师一样，只是在宿舍的窗口、阳台和教室目送着这群称不上有多少交集的学弟学妹们。
嘉斯汀学院最早一批学生都是基戈尔的弟子，他们是基戈尔在学院创立后从世界各地收集的孩子，除了进学院就年龄超过五岁的少数几个周边地区的孩子以外，大部分都以城堡为家。这些已经升格为中级法师、少部分已经是高级法师的学生们比七个魔法导师来学院的时间还早。
比起这群中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这群基戈尔的亲传弟子的魔法历程要艰难得多。目前学院已经开发了一整套完整的魔法教程，从最初的冥想训练到元素感应、元素诱导、魔法模型学习、施法步骤教导、魔药理论等等都有了体系化的教学方法。但是不得不说，天赋仍然是立在不同魔法师之间最大的鸿沟。基戈尔的亲传弟子们虽然是在散乱的放养式教学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但是论起魔法上的成就，他们在相同的年纪时要远远超过这群学弟学妹们。
马车很快在学院新成员和那些为数不多的老成员们的目光中踏上了下山的路。
随着城堡大门在掌控在亚索手里的魔法中枢控制下轰隆隆的关闭，这个近二十年来位于阿姆斯特朗山脉“尾巴”地段群峰间默默无名的法师之城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在目送完那些在基戈尔眼中并没有太多亲近感的中低年级的法师学徒后，这位世界上仅剩的几名大法师之一的魁梧男人就关上窗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
他翻了翻桌上亚索整理的一些资料，看了一会后，发出了一声冷笑。
黑袍男子依然站在窗口目送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车队。
“止戈森林东部和南部地区的半兽人部落都发现了陌生人活动的痕迹，而长象牙集市那里，也来了几拨没有介绍人的陌生队伍。看来教廷终于把奥科维奇他们在联邦的事和尼米兹他们的事联系起来了。”基戈尔放下资料，对着本体返回的黑袍男子索尔说。
将脸隐藏在黑色兜帽和黑曜石面具下的索尔点了点头，目光仍停留在那些已经变成小黑点的马车上。
“来，孩，我。”
“恩，那‘火种们’就交给你了，尼米兹和佛洛依德会配合你的。恩维、奥科维奇和亚索研究出了一个小崽子们的分队协作方案。他们参考了一些教廷的资料，把小崽子们分了四队。我想把西丝娜他们那支队伍暂时布置到你负责的左城堡区去。”
“好，棒，够。”
基戈尔点了点头。这时马车已经消失在黑袍男子的视野中，他这才回过头来，走到了基戈尔面前，并没有坐下来。
基戈尔拿起了另外一叠资料，递给了索尔。
“这是所有小崽子们这趟出门的实习报告，亚索给我整理了一下。按照我们那个时代的标准，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可以出师了。”
索尔接过了那些“你，功，大。”
基戈尔双手撑着下巴，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想从这里毕业，可没那么容易。就先从接下来的这些开胃菜开始吧。最后一个学年结束后，希望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能完好无损的走出这里。”
索尔沉默了下来，最后他仍然是坚定得点了点头，回答这位生死患难中一路走过来的人类朋友说：“火，炼，钢。”
海蒂德尔城伯爵府。
“我坚决反对，不行！”“北海巨熊”潘.海德尔背着手在他那间宽敞的书房里走来走去，“我亲爱的梅利波蒂，你去莱克维尔那个鬼地方做什么？”
海德尔伯爵那个被誉为“海蒂德尔蓝宝石”的女儿此刻穿着属于一位大贵族子嗣应有的华丽宫廷礼服，端庄得坐在椅子上，没有吭声，只是平静而坚定得看着自己的父亲。
如果不是嫌麻烦，早可以接受公爵册封宣布成立海蒂德尔独立公国国王的“北海巨熊”停下踱步走到了女儿面前，他弯下腰，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我亲爱的宝贝，这可是战争，十字军那些小鬼们已经在萨斯平原上扎营了，帝国还在不停增兵。这个时候你出城陪着那个兔崽子出使邻邦，你让你这可怜的父亲怎么放心？”
梅利波蒂.海德尔眼神坚定得和父亲说：“尊敬的父亲大人，我可不是那些只会插花和沏茶的娇弱小姐，三年前我就已经在竞技场上和庞德老师打成平手了，这还是在我没有使用‘蓝色潮汐’的情况下。这次出使莱克维尔公国，杰罗夫子爵先生的分量是完全不够的，您又不能在这个时间点上离开海蒂德尔。要知道，毕竟比罗斯公爵毕竟还是我名义上的教父，整个伯爵府里没有再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教个屁父！”潘.海德尔爆了一个粗口说，“要不是还不想这么早和帝都翻脸，这个阴险贪婪的老人口贩子有什么资格做我宝贝女儿的教父。这该死的贵族习俗！再说，我这不已经宣布了杰罗夫海蒂德尔三个骑士团统帅之一的任命了么，他为什么没有资格？怎么，我海蒂德尔的骑士团统帅这么没面子？”
梅利波蒂.海德尔看着父亲，无奈得说：“父亲大人，您这不是战场上的谈判，是友邦使节团，我们需要通过这次出使来确定莱克维尔那边的态度。不然，您就必须在西部地区分出很大一部分注意力。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比罗斯公爵都没有和我们为敌的可能。这次出使，也很可能需要签订正式的协议，您不能让一名子爵代表海蒂德尔，这不符合礼仪！”
书房角落那边常在的阴影被人揭开，高瘦的斐济从那里露出了身形，他看了看海德尔说：“梅利波蒂说的没错，潘。莱克维尔那边，我会暗中跟着去的，有我在，你可以不用担心。”
梅利波蒂.海德尔站起身来对着这位长辈兼老师的高瘦男子行了个礼，然后对他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挣扎了很久之后，高大的“北海巨熊”哭丧着脸艰难得说：“好吧，哎。给使节团里加上四个潮汐护卫，不，六个。老伙计，我女儿就交给你了啊！”
“感谢您，父亲，我一定会给你带来好消息的！”终于获得准许的年轻女孩开心得说。
潘.海德尔毫不在意形象得一把抓住斐济的手，眼泪鼻涕俱下：“老伙计，她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你记得......”
还没等伯爵说完，他这位显然早就预料到他会做什么说什么的老友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化作阴影消失在了书房里。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但丁堡那边的情况......”因为女儿在场完全是老父亲身份的海蒂德尔伯爵咕哝道。
空气里响起一个没好气得回应：“情报早就通过魔法基点送出去了，还要等你安排？”
海蒂德尔伯爵对着空气翘了翘大拇指，换了一副的表情冷笑着说：“嘿嘿，真期待啊，英诺森九世在知道阿姆斯特朗山脉中的那座城堡的主人，就是‘奴隶’战争里让那些帝国大贵族们每晚都做噩梦的‘弑神者’之后的表情。”
联邦佣兵协会股东会会议室。
四色的坐席后面，魔法影像传递过来的四名股东身影都已列席。贾巴尔陪着换上了一身红色法师长袍的路易.赛德尔站在会议桌那个悬浮着的黑色水晶前。
刚刚从炼狱爬出来的年轻法师饶有兴趣得看着那些闪耀着七色的坐席和那块作为魔法中枢的黑色水晶。
他侧头问那个眯着眼笑容满面的矮胖法师：“你的手笔？”
“瞒不过你的眼睛，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手艺。”矮胖法师搓着手笑嘻嘻得回答，“你知道得，我一直就喜欢玩些这种小玩意儿。”
面色苍白的年轻法师绕有深意得看了一眼正眯着眼看着他的法师，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然后，他转过身，面朝正耐心站在赤黄蓝紫四个颜色坐席上的佣兵协会四位幕后大佬被模糊化的魔法影像前，优雅得躬下身来行了个礼。
“路易.赛德尔，一名被封印在炼狱边缘七年的法师。贾巴尔和我说，你们是一群很有信誉的人，我喜欢有信誉的人。”
赤色区域传来那个温柔的男士声音：“信誉是商业联盟存在的基石，赛德尔先生，我听贾巴尔说，您是一位强大的元素法师。”
路易.赛德尔微微笑了笑说：“曾经是，比起元素领域，现在显然我更熟悉炼狱。”
紫色区域的克里斯汀娜发出了一声娇笑，她饶有兴趣的回应年轻法师说：“您是一位非常幽默的人，赛德尔先生。”
“不，事实上我非常无趣，这位美丽的小姐，以后有机会您会对我有更深了解的。”路易.赛德尔对着那位抱着双手身材火辣的身影躬身行礼道。
“那么，我们达成了初步的意向。”赤色区域的身影对着这位法师点了点头说。
年轻法师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回答：“您一定就是会长烈先生。当然，按照约定，我会给佣兵协会培养一批强大的法师，并传授那些优秀的佣兵团们和法师们战斗的技巧。相信我，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擅长这些事，即便是我的老师‘弑神者’基戈尔先生也不行。”
“期待您的成果。那么，我们股东会的红色坐席，就是您的了。您一定会喜欢这个席位的，因为我们将给您展现的是，这个世界上真正强大的力量。那是金钱和契约的力量。”
路易.赛德尔双手张开，弯腰感谢，然后他的笑容更加灿烂的说：“红色，真是一个符合我心意的颜色。那么，烈先生，按照权限，我已经可以调阅那些有关我那些亲爱的同学们的资料了是么？”
烈的身影点了点头：“当然，做为股东，您可以在权限范围内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有着紫色长发的精灵女王希岚德站在一棵高大的橡树上，她沉默得看着远方那棵似乎直入天际的“原初之树”。比起祂来，就算那座刺入云层的预言之塔，也只是一个小个子，群山在祂脚下更如同婴儿一般。如同梦幻一般绚烂的光芒从这棵圣树上落下，照亮了整个精灵王庭。
即便已经统治了精灵王国数千年，但是其实她离开王庭的次数不算太多，而这次她赶到远离王庭的这块所有高等精灵的禁地，只是为了寻求预言之塔发生变故的线索。
她的耳边传来一声巨大的叹息声，于是她低下了头，看着橡树下面的那片宁静的湖泊。一头通体碧绿，远比基戈尔那位龙骑法师的同伴庞大得多的巨龙从湖中探出头来。湖面因为祂的出现而如同镜子一般破碎开来，仿佛那就是一面真实的镜面。等到祂停止了动作，双目紧闭的头部转向希岚德之后，那些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在空中移动的湖面碎片就化作了一场雨融入了重新静止的湖面上。
这是利伯塔兹世界里最古老的巨龙之一——梦境龙后兰提妮奥斯，也是隐藏在高等精灵们背后的教导者和指路人。
“尊敬的龙后。”精灵女王对着这位伟大的长辈躬身行礼，“玛雅.碎风的后裔，希岚德.碎风向您致敬。”
“玛雅留在主物质界的血脉，希岚德，我的孩子，我已经从梦境中看到了你的来意。”梦境龙后的声音虚幻却清晰，“但是我无法给你过于清晰的提示。如你所知，因为天堂和深渊‘底层逻辑’的建立，梦境传递的信息愈发含糊其辞。我虽然透过那些迷雾，看到了一些模糊的景象。但是孩子，这些并不足以我给你想要的答案。我只能再次提醒你们：不要对命运齿轮过于在意，它只是一台伟大的‘机器’，而不是命运本身。”
“我对您的教诲记忆犹新，但是很遗憾，我没法改变整个精灵王国对在命运齿轮的运行中推演出的预言的依赖。”希岚德抬头看着这位沉眠得越来越久的碧绿色巨龙，“而现在它生锈了，绿先知们不得不委托我向您索求指引。”
“哎，罢了，规律未必不是件好事。我能告诉你的只有：生锈的只是命运齿轮中那个曾经推动世界运转的最大一环，而不是命运齿轮本身。旧的主齿轮从生锈走向停滞，是新的齿轮将要诞生的信号。在梦境透露给我的迷雾中，我看到了高等精灵们早已介入其中。”梦境龙后停顿了下，“而这些已经足够你找到寻找新的齿轮诞生的来源。”
非常熟悉梦境龙后的精灵女王在听到这个提示后，知道这次短暂的会面已经到了结束的时间，她并没有拖沓，而是再次躬身行礼。
没有道别，梦境龙后在传达完梦境给予的信息就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在了这片被称为“镜湖”的神秘湖泊上。
整个利伯塔兹最神秘的地域——精灵王国从混乱纪元结束后就陷入了封闭，而近千年来和外界发生交互的唯一一个理由跳上了精灵女王的脑海。
“基戈尔和他的那群年轻的魔法师？”她若有所思得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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