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血战马达拉姆 2
雨不停在下，仿佛是天空在为脚下的大地哭泣。
叛军攻破了马达拉姆城。面对四方的城门之下，是如黑潮般不断涌入城内的叛军士兵。
城门在冲车的撞击下早已成了一地的散乱碎屑，被叛军士兵杂乱的脚步肆意的践踏。城墙上的战斗却还在持续，上面的守军已经没有了退路，面对从城墙内外蜂拥而上的叛军士兵，没了退路的守军士兵仍然在竭力的挥动手里的武器，与敌人进行厮杀。
他们都知道，从城门被撞破的那一刻就已知道，从叛军士兵沿着城内的石级攻杀上来的时候就已清楚的知道，他们必须在这一刻为自己的命运做出选择。
是放下武器投降还是继续毫无生望的战斗？
换做是你，将会如何选择？
“大家放下武器，投降吧。”一名守军军官跳到了垛口上，用他那嘶哑的声音在大声叫喊。
苦战中的守军士兵们先是谔然，随即向他投过去了轻藐的眼光，继续挥动手里的武器狠狠的刺向敌人的身体。
“兄弟们，放弃吧，你们不能死啊。”军官哭泣着跪了下来，耸拉着头，肩膀微微抽动。也许是因为军官在叫士兵放弃抵抗的原因，叛军士兵并没有上前去对他进行攻击，任他留在那里哭泣。
“懦夫。”一名满身是血的士兵强行冲过了叛军的围堵，来到军官身前，狠狠的骂道。随即对着军官抬起的泪脸，吐了一口掺杂有血液的口水。
“约瑟夫，投降吧。要为你那唯一的妹妹想想啊，她还只有七岁。”军官没有去擦拭脸上的口水，呜咽着向他的年轻的部下恳求。
“凯瑟琳会为他的哥哥感到骄傲的。”约瑟夫骄傲的说道，随即一支长矛穿透了他的胸膛，让他脸上自豪的笑容为之凝固。
长矛抽出，喷溅的鲜血将军官的头脸尽皆染红。感受着这还是温热的血液，军官的身体在急剧的颤抖。
军官猛然站了起来，用他那沙哑的嗓子继续呼喊。
“兄弟们，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为了你们的亲人。你们必须立即停止战斗，放下武器。”
“去死吧，你这杂种。”
“大家不要听他的，他的心已经被玷污了。”
“怕死的胆小鬼，不要听他的。”
士兵们用愤怒的语言作了回答。而军官在士兵们愤怒的声音中，身体抖的更加厉害，蓦然发出一声呼喊，握着他那缺了口的长剑冲向了叛军之中。
一柄长矛刺入了军官的腹部，军官却没有因此停止前进。蹒跚的脚步猛然一蹬冲前，任由长矛穿透了他的身体，手中的长剑趁机插入了攻击者的心脏。
军官的小腹上还带着那支长矛，脚步蹒跚的走向下城的石阶，仿佛没有看到正沿石阶而上的密集的叛军士兵。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为他的部下们杀出一条生路。
几支羽箭飞了过来，插入了军官的身体，粉碎了他最后的梦想。军官的身体上带着箭、插着矛仰面向天倒下，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在叛军士兵的脚步从他身上践踏而过的时候，军官又听到了部下们的言语。
“想叛变的家伙，该死。”
“死的好，胆小鬼的下场就应该是这样。”
军官脸上的肌肉动了一动，象是想笑，却没能完成。最后时刻他所呢喃的一句话语，成为了他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兄弟们，你们谁都不能死。”
军官死了，他的部下们也已注定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先后随他而去。在他们满是血污的脸上那燃烧着不屈斗志的眼神里，在他们每一次迈动他们伤痕累累的身体之时，在他们每一声怒吼后拼力挥起武器的时候，在他们倒下时脸上那自豪骄傲的笑容之间。仿佛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相反的还是一种荣耀，属于战士的特殊荣耀。
死亡可怕吗？
我们的灵魂将会远离我们的躯体的时候，我们会怎么做？
死亡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它没有特性，他因人而异却又结果相同。在无边的黑夜里绽放出绚丽生命之花的战士，就是我们的英雄。
大陆祭司公会的会长，神之使徒法比雷·奥斯特曼这样语重心长的说道。
军官与他的部下们只不过是城墙上的血战中的一景。在绵延的城墙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场景，守军不分军官与士兵，不分军队与临时征召来帮助城防的平民，都在与叛军士兵拼命的战斗。
叛军的喊话叫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没有人肯放下手里的武器，屈下自己骄傲的双膝。只需要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就可以获得继续生存的权利。生与死的距离就只有这么几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可是又是为了什么，他们不肯去做呢？
武器缺口了、折断了，可以搬起城上未用完的石头去砸。没有石头，那还有双手，可以去扼。身体上再添几道伤痕已经习惯，死亡已不可避免。那么就只有在自己还能有一点力气、还可以驱动身体战斗的时候，多杀死一名敌人，捞到本钱以免死后的世界过于孤单。
墨恩特斯没有进城，他带着他的三千亲兵站在城外的平原上，静静的看着远方喊杀震天的马达拉姆。
接连不断的传讯兵将城里的战况及时的报告给了墨恩特斯，听了这些报告后的墨恩特斯却是丝毫没有破城的喜悦之情，相反的却是把眉头紧皱。
“我们攻破的只不过是外在的城墙，马达拉姆军民心中的城墙却依旧屹立啊。”看着马达拉姆的天空，墨恩特斯概然长叹。
“为什么会有这么决死的抵抗呢，难道是我们错了吗？”墨恩特斯在听到了按照自己的安排，放开了一个城门给马达拉姆军民撤退，却没有一个士兵和平民出城的报告后，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我亲爱的祖国啊，圣洁无比的沙曼菲啊，您的子民在哭泣。”墨恩特斯跪了下来，对着马达拉姆长跪不起。他接到的报告中提到，已经有上万的平民在这场战争中丧命，这让他突然感到了一阵沉痛的愧疚。
“陛下与女皇之间，究竟谁才是神圣之光的传承啊？”墨恩特斯低着头，语调痛苦的说道。满头的白发被雨水沾湿贴在脸上，让他看起来很是孤独无助。
将要取得胜利的人感受到了痛苦，那失败的人呢？
失败的人没有痛苦，有的只是悲伤与沉痛交织在一起的愤怒，正如现在的韦恩与凡诺德将军。
与被面罩遮盖了表情的韦恩不同，有着一蓬大胡子的凡诺德将军脸上满是愤怒，平素一直挂在脸上的，即使在叛军攻城最紧时也都还存在的豪迈笑容，在这时已消失无踪。凡诺德哀伤的眼光看着地上的一具尸体，那张年轻的脸呈现出失去生命后的惨白。
“韦恩团长，凡诺德将军。”不远处被叛军士兵簇拥着的骑士开了口，手中的长剑剑尖上犹在滴血。“以我梵·科特尔的名誉担保，两位如能就此放弃抵抗，宣誓效忠大帝。以大帝一贯爱才，不拘一格用才的作风，当能获大帝重用。”
不知什么时候，飘扬的细雨已经停止，天空却依旧黑暗。道路两边的民房在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跳动的火焰让凡诺德将军的脸阴晴不定。
“多么好的孩子啊，愿你在天国能得到安宁。”凡诺德象是没有听见梵·科特尔的话，对着地上那具年轻的尸体说道：“安息吧，孩子，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做。”
梵·科特尔的脸色变了，前一刻还保持着的优雅与温和换成了阴沉。细眼里透射出凶狠的目光，薄削的嘴唇边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不投降，就只有死。知道么，死。”梵·科特尔狞笑着说道：“人只要一死，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会变成别人的。金钱、名誉、地位、权利、美女、好酒等等一切本应属于你的东西都是别人的，甚至包括你的妻子、你的儿女都将改投靠在别人的膝下承欢，你忍心、你舍得么？”
“我不忍心，我更舍不得。”听到梵·科特尔的话后，韦恩蓦然纵声长笑。笑声中，韦恩取下头盔翻身下马，手持长剑、盾牌大步走到梵·科特尔马前七步之处站定。
“我的妻子上月刚为我生下一个儿子，我给他取名叫布托德。”韦恩的剑轻敲着盾牌，在叛军弓箭上张开的弓前，在梵·科特尔凶狠的眼光中，坦然说道：“我是骑士，是先皇陛下亲封的骑士。先皇把这崇高的荣誉赐予了我，不是因为别的东西，是因为先皇相信我会用我的生命来捍卫神圣之名。”
“够了，去你妈的骑士教条。”梵·科特尔不耐烦的打断了韦恩的话语。“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什么狗屁骑士理论，都是他妈的骗取你这种笨蛋愚忠所用的东西。骑士的荣耀、尊严、忠诚这种虚幻的东西，都他妈的全是骗人的鬼话，不值一文。”
“是的，这些东西换不来金钱、地位等等东西，却能让我青史留名。”韦恩笑了起来，笑的很淡。
“放弃眼前的美好生活，去换取在那本薄薄的书页上留下一个你的名字。韦恩团长，看来你真的很愚蠢。”梵·科特尔讥诮的笑了起来，嘲讽道：“生命女神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生命是最宝贵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就等于放弃整个世界。”
“生命是最宝贵的，正义却是唯一的，光明女神说的。”韦恩微笑着说道。微笑着说道。
“看来我们所信奉的神不同，才会有这样的分歧。”梵·科特尔冷笑着说道，瞳孔里韦恩的身影在收缩。
“不，你错了，不是信仰的神不同。”韦恩无惧梵·科特尔杀机大盛的眼光，紧盯着梵·科特尔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而是，你我的价值观念不同。你也有着骑士的称号，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却在让这个神圣的名字蒙羞。”
“韦恩团长，以现在的情势，你知道激怒我的后果么？”梵·科特尔手中的剑举了起来。
“大不了一死而已。”韦恩很欢畅的笑了起来，“身为骑士，怎能放弃自己的尊严，连累妻儿因自己的名字蒙羞。”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屈辱的生存。”韦恩说道，随即脸上笑容忽收，扬起手中长剑指向梵·科特尔，怒目大喝。“梵·科特尔，如果你还有一点骑士的尊严。就请答应我的要求，与我决一死战。”
注：布托德——大陆语中是尊严，高贵，不屈的心灵的意思。
下章预告：
皇家骑士团团长韦恩向同为骑士的梵·科特尔发出挑战，结局会是怎么样的呢？
马达拉姆的血战似乎就要结束，却因新力量的加入再掀狂潮，新的力量来自何方？
卡伦渡口的战斗结束，沙隆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哪里？
“英雄的脑袋都是石头做的，这让他们很愚蠢，明知道不可能完成的事也要去做。”
——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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