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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正宴摆在御花园的太和殿里,远远看去已是人来人往,各处高官侯爵,各家亲戚女眷,熙熙攘攘,交际应酬。

        也有几位世家子弟见了褚瑄睿迎上来打招呼,略微寒暄后褚瑄睿带着谢黎入席。

        好一会儿,殿外响起奏乐,百官纷纷起身矗立,恭迎帝后驾到。谢黎在众人身后跟着一起行礼,趁无人注意时稍稍侧目看去,却看见帝后身后缓步跟来一人,轻裘缓带,白衣胜雪,飘飘然若谪仙落凡。

        老皇帝年逾半百,笑眯眯地招呼一声众爱卿平身,众人落座,一时歌舞升平,殿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一番太平盛世。

        老皇帝照例挨个问候遍自己的几个儿子,这宫中,大皇子早夭,三皇子病逝,最小的七皇子不足三岁,被奶娘抱至殿前。皇帝乐呵呵笑着接过,抱起儿子垫一垫,“老七又胖了不少!”

        旁边安贵妃巧笑倩兮,盈盈一汪眼波流转,嗔笑道:“皇上惯会拿孩子打趣儿。”

        一时间龙心大悦,大手一挥赏赐不少珍宝,一副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美好场面。

        最后,老皇帝目光看向褚瑄睿,“老六近来,学问长了不少,也长个儿了。”

        褚瑄睿起身行礼,“谢父皇夸奖。”

        “哎。”老皇帝摆摆手,“一家父子,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先生近来总夸你,也时常拿你的文章来给我看看——我瞧着挺好,是比刚回来的时候有不小长进!”

        褚瑄睿不置可否,笑着接下这番夸赞。

        “说起来……”老皇帝似乎想到什么,拨弄几下手中的珠串,“老六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

        褚瑄睿一愣,显然没有想到。

        皇帝继续说,“你的几个哥哥都早有家室,就算没有正妻,也至少有位妾室能时常在身边照料。你可有看上哪家的小姐,只管说与我这个做父亲的听听,刚好你母后也在,她也能给你参谋参谋的。”

        皇后闻言也笑起来,语气温柔亲和,“是啊,我们睿儿也到了对女孩子心动的年龄了。你且尽管说,母亲在这里给你做主。”

        谢黎坐在人群后面顺着声音看去,果见一女子正襟端坐,风姿绰约,眉眼间又满是温柔和煦。到确实像那坊间传言一般。

        褚瑄睿离席至殿前跪下,言辞恳切,“劳父皇母后操心,只是儿子自认尚且年幼,且学识不足,愿再多读几年文章,方才敢思虑终生大事。”

        老皇帝沉默不语看着下首跪着的儿子,眼神变幻莫测,好一会儿阵阵笑声从唇齿间漏出,“吾儿这是作何?快起来,快起来!”

        小太监极有眼力见的赶忙过去扶起褚瑄睿,老皇帝笑着摆摆手,“你既不愿意,那便算了。反正你年纪尚小,也不急于这一两年。”

        褚瑄睿得了旨起身,微微躬身行礼,欲回席上坐下,突然另一侧席间传来一声脆脆的女声,在这偌大殿堂中声虽不大,却实实在在让上首这一圈儿人听得真真切切。

        周围立时安静下来。

        陆南祎嘴唇咬得生疼,脚底也略有些浮晃,却还是咬牙不顾自家哥哥的阻挠颤悠悠地走上前来跪在褚瑄睿身侧,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南祎心悦六殿下良久,欲嫁于六殿下为妻。”

        陆丞相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立刻起身冲着女儿怒喝一声,又忙面向殿上,“小女儿家的不懂事,圣上莫怪。”

        老皇帝眼神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眸中情绪晦暗不明,最终定在陆南祎身上,沉缓开口,“原来是陆二小姐,距去年宫宴相见,出落的越发标志了。”

        陆南祎只低头跪着,瑟瑟缩缩不敢说话。

        “朕竟不知,陆二小姐是何时与老六关系这般好了?”这话是问褚瑄睿的。

        褚瑄睿赶忙俯身答道,“儿臣春末时分机缘巧合救下了落水的陆小姐,这才偶然相识。”

        “嗯。”老皇帝点点头,不予置评。

        一旁的皇后赶忙接了茬去,笑道:“睿儿竟与陆二小姐有这般缘分,也算是一桩妙事儿。只是,这睿儿刚刚才说不着急成亲,陆二小姐算起来比睿儿还再小半年,这事啊,依本宫看到也不着急。”说完又看向陆丞相,“丞相家嫁嫡女这是何等的大事,我们虽是皇家,却也要给人家女孩子好好考虑准备的时间不是。”

        一番话说得左右逢源,陆丞相刚忙连连称是,陆南祎张口欲再说点什么,被父亲一眼神瞪回去,也只得撇撇嘴顺承地应了。

        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席上又恢复了原本的其乐融融。

        谢黎看着褚瑄睿一步步低着头坐回席上,脊背依旧挺拔,却莫名感觉他身上有一股气塌陷下去。

        小孩一晚上没有个笑模样了。

        谢黎微微蹙眉,忽然感觉对面斜前方有道目光灼灼若烈焰,直勾勾盯着她。谢黎顺着那目光看去,不意外地对上祁舒识眉眼间的笑意。然后隔着人头攒动,隔着钟鸣鼎沸,他笑意盈盈以口型示意。明明两人相隔甚远,周围丝竹管弦嘈杂,谢黎却将那一句话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继而低头饮茶遮掩住嘴角抑制不住的一抹笑意。

        宴席过半,帝后早已离去,留下大臣士族们畅快欢饮,席上氛围热闹不少。褚瑄睿也被几人缠住,左右应付着来往官员。

        谢黎瞅了空档借故更衣溜出去,往和祁舒识约定的沅陵台走去。这里位于后花园西北方,最是清凉宁静之处,少有人来。

        谢黎穿梭过阁楼前满园种满的红梅,暗香带着雪气浮动,吸一口沁人心脾。

        只是还没走进沅陵台的大门,却意外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披着雪白的狐裘,埋头缩在一棵梅花树下,肩膀一抽一抽的。

        谢黎叹口气缓步走过去,在她身后蹲下缓缓抚上她肩膀。小丫头吓了一跳猛地弹开,露出身前堆了一半的小雪人,被她这一惊吓刚摞好的雪人脑袋咕噜噜滚下来,摔了个粉碎。

        谢黎一只手僵在半空,不上不下,尴尴尬尬。

        两人寻了处有矮凳的地方并排坐下,陆南祎还无趣地晃晃双脚,抖落掉鞋面上的一层薄雪。

        “亏我还担心你。”谢黎无语。

        陆南祎更无语,“我堆了好一会儿了,马上都要堆好了。”

        谢黎:“……”

        不过陆南祎还是笑起来,俏丽的脸上落了层淡薄的月辉。“我父亲和皇后商量好了,要将我许配给二殿下。”陆南祎轻微的声音在夜风里响起,“就在今晚的宫宴上,准备请圣上赐婚。”

        谢黎静静听着,眉眼间神色淡淡。

        “我不喜欢二殿下,也不喜欢被人随便左右的人生。”陆南祎仰头看向夜空中一轮皎皎明月,“明知道不能这样做,却还是会忍不住想要试着反抗一下。”她转头看向谢黎笑问,“很傻吧?”

        谢黎点点头。

        陆南祎笑得更大声了,忍不住眉眼都飞扬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却突然落下泪来。滴落在谢黎手背上,她侧身环抱住身旁在寒风中发抖的小姑娘,不动声色地曲起一根手指,远方吹来的风凌冽呼啸,却绕开了这处月光下的一方小小天地。

        很快远处响起四下焦急寻找的丫鬟的声音,陆南祎站起身冲谢黎摆摆手,笑着说:“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然后提起裙摆匆匆跑远了。

        谢黎也站起身拍拍坐皱了的衣摆,起身往沅陵台走去,刚迈出一步又顿在原地,面前祁舒识绕过满树梅花,踏过皑皑白雪,携着清风明月,带着盈盈笑意。

        “你让我好等。”祁舒识把披风解下罩在谢黎身上,又说,“所以我出来找你。”

        本朝多年的传统,除夕这晚子时,新旧更迭年岁交替,帝后会带着满宫妃嫔子嗣携众爱卿一起踏上正阳门城楼,与民同乐受百姓朝拜。而届时平安大街尽头会放起绚烂的烟花,在万千欢呼和庆贺声中,走向崭新的一年。

        眼瞅着时辰将至,众百姓穿上新衣提着彩灯,搀扶着老人相拥着爱人,还有蹦跳不停的稚子绕着大人一圈圈转。打屋头出来刚好跟隔壁老李一家当街遇着,笑呵呵地笑脸相迎拱手道声过年好。

        扭秧歌的长队从远处走过来了,小孩子们可撒开了欢儿,你追我赶在秧歌队里穿梭,哎呦一声撞上一个踩高跷的,双方都吓了一跳,踩高跷的大姐拿着扇柄在小鬼头脑袋上轻轻一敲,笑骂句这小破孩,然后继续跟着队伍扭起双手,走三步退两步。

        渐渐的整条大街都挤满了人,人人摩肩擦踵,混在拥挤的人潮中左右为难,当娘的紧紧攥住自家孩子的手,生怕一个抓不住转头孩子就找不见了。秧歌队也不扭了,打闹的孩童也不跑了,乌泱泱的人海抬头望去,正阳门上缓缓走出两道身影,身后跟着文武百官。

        众人齐齐下跪高呼万岁,一时间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忽而,先是青遆寺院里头那口百年老钟铛一声仿佛划破天际,紧接着自平安大街南头起,过五道大门,每一个大门城楼依次响起一声钟响往北传递,最后到达正阳门下,四个壮汉环抱巨柱砰一声正击正阳古钟,古钟浑身震荡铛一声悠扬深远,直冲天际。

        这就是子时到来的意思。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这最后一声钟声响起,百姓的欢呼声空前绝后,正阳门上鼓声雷动礼乐奏起,平安大街尽头万千朵烟花在夜空中炸裂,化作无数星辰散落。

        人们欢呼雀跃,处处喜气洋洋,整座四墉城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

        而这一切热闹谢黎全不关心,她只静静地抬头望向身侧人的眼底,那里面撑着日月山河,也映着她笑靥如霞。

        在第一朵烟花升空绽放的时候,夜空一瞬间亮如白昼,花火在谢黎眼中灿烂而绚丽,她笑容比烟花更加璀璨:“祁舒识,新年快乐!”

        两人并肩坐在沅陵台后一段破损的老城墙上,远处鼓乐喧天,这里万籁俱寂,连风吹过耳鬓都能留下清晰的声音。

        祁舒识好看的眉眼弯起来,喉结上下滚动,嘴角是溢出来的笑意。

        他低低地嗯过来一声,然后在衣袍的遮挡下手掌轻轻覆上谢黎冰凉的手指,“谢黎,新年快乐!”他说,一会儿又补充一句:“谢黎,万事胜意!”

        有那么一刻,谢黎也突然幻想,希望时间能在此刻停留。若是不能,那希望此后每年今日,她都能在烟花盛开的时候对祁舒识说上一句,新年快乐。

        “膝盖疼吗?”祁舒识清浅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谢黎微微一愣,感到一双温暖的大手隔着衣裙轻轻捂住她的双膝。其实没有多疼,谢黎想。她使了点术法膝盖并没有接触地面,而褚瑄睿在屋里停留的时间又不长。

        但她转头蹙起眉心,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向祁舒识,嘴角一撇,“疼。”

        祁舒识猛地顿住了。

        女孩软糯委屈的声音像一根刺生生扎进他每一处神经,将他的心脏狠狠攥紧滴出血来,连呼吸都变得生疼。

        他突然想,我此刻真的很想很想,抱抱谢黎。

        烟花渐渐燃尽,街上的鼎沸人声也渐渐平息下来。祁舒识的马车在皇宫后门处等着二人,载上他俩平稳的离宫远去。

        正阳门上的众人也都散去了,二皇子晚宴喝得有些大了,倚在车里晕晕乎乎,马车稍一颠簸便觉得五脏六腑都要乱颤一下。

        突然一声重响,车厢猛地一个下坠,吓出他一身冷汗,连带着酒意都清醒了二分。

        “这是怎么了?!”褚瑄珵撩开门帘怒气冲冲。

        小厮们赶忙跪地,随从小心翼翼地解释,“回殿下,这,小的也不知是怎么了,车轮,车轮突然掉了!”

        “车轮掉了?”褚瑄珵满脸不可置信,起身下车一看,果然马车右前角的一个车轮,不知是因为年久失修遭了虫害,还是冬日里太过生冷冻坏了轮轴,好好的一个车轮竟完全脱离了车体,四散的轮轴轮芯洒了一地,车轮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

        褚瑄珵叹口气,虽然郁闷却也实在无计可施,只得摆摆手示意随从们起来。这夜黑风高的又是除夕夜,经过刚刚的狂欢此时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褚瑄珵四下瞧瞧,终是任命地拔腿往府上走去。

        大抵是冬夜寒风太盛,他又喝了酒的缘故,一身虚汗被冷风一吹刺骨的凉,这样在雪地里走了一路,回去便发起高烧,腿也冻得失了直觉,特别是两只膝盖通风发作,生生疼了他三天三夜。

        而另一条主街上,马车在六皇子府门前稳稳停下,谢黎冲祁舒识笑笑起身下车,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回来,果见祁舒识撩起窗帘正趴在车窗上看她。见她转过身来,露出温和的笑容。

        谢黎把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车前面的小厮,祁舒识便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像只小兽似的。

        谢黎暗暗地想,不禁感到十分好笑。便伸手在他脑袋上胡噜一把,“回去啦。”

        祁舒识点点头,一言不发,依旧目不转睛地盯向她。

        到看得谢黎有丝丝异样感觉,终是叹口气又上前一步笑着说:“回去啦!”

        祁舒识嗯一声,一动不动。

        今夜的月亮出奇的亮,此刻万千热闹喧杂归于平静,幽幽长街空无一人,只有洒落的一地月光。

        连风都很安静。

        “祁舒识。”她终于放弃了那不带任何希冀和祈愿色彩的三字告别,改为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然后背起双手微微歪头,脸上扬起盈盈笑意。

        “下次见。”谢黎眼中淬着皎皎月色。

        祁舒识终于直起身子,仿佛长舒了一口气般,轻松且愉悦,他点点头微挑眉梢,甚至扬起手短暂且随意地挥了挥,然后声音中染上笑意,说:“下次见,谢黎。”

        六皇子府内处处很安静,只有守夜的一两个小丫鬟点起点点微弱的灯火。谢黎经过主院落的时候下意识的往门里一瞥,意外地看到褚瑄睿的书房居然亮着灯。

        福叔提了一壶暖茶从院门进来,见了停在门口的谢黎微微俯身,“谢姑娘回来了?”

        谢黎也低头回以一礼,“殿下也是刚回来吗?怎么在书房里?”

        福叔闻言微微叹口气,浑浊的眼中难掩的丝丝担忧,“殿下一回来就又扎进书房里了,说是今日文章还没看完,这会子没事再看一会儿。”

        谢黎皱起眉来。

        这半年来,褚瑄睿日日用功到深夜,无论寒暑一日不停。今日皇除夕宫宴,原以为他会停歇一日,却不想从宫宴回来依旧要完成今日的功课。

        谢黎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接过茶壶迈进院里,推开书房的屋门。

        褚瑄睿背对着屋门专心看一篇文章,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说句,“放下吧。”

        “这么晚了殿下还不休息吗?”谢黎走进他身边把茶壶放下,然后抬手扣住他手里的纸张。

        褚瑄睿一愣,没想到进来的是谢黎。

        “殿下今日,很不开心。”谢黎一眨不眨地看向他突然躲闪的眼睛,认真地说,“是为什么呢?”

        褚瑄睿顿在原地,浑身僵硬。

        回来的路上祁舒识曾提起褚瑄睿,笑说他近来学习很是勤勉,人又聪慧,时常得圣上夸赞。

        谢黎闻言很是惊喜,想起他们刚来四墉城的时候,小殿下在学堂挨了先生斥责,回来罚抄书抄到后半夜,又很不敢忤逆老先生,一边哭一边继续抄书。

        谢黎在他身边陪了半宿,出去换盏茶的功夫再回来小殿下竟已经趴在书案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却也是睡不安稳,手里还紧紧攥着毛笔,脸上都晕染开一片墨渍。

        谢黎心下笑得不行,颇为无奈地唤小厮进来把殿下抱下去休息,自己挑起烛火写了整夜,为他抄完了剩下的半本文章。

        这样想着谢黎不觉笑出声,而后又颇多感慨,吞下独自再烧上心头,也只能悠悠地叹口气,“孩子长大了啊。”

        祁舒识静默了一会儿,半张脸掩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明亮且毫无掩饰,“确实长大了,怕是谢姑娘都已经摸不透六殿下的心了。”

        烛火在黑夜中轻盈跳动,灯芯烧了好长一截,传来几声微弱的噼啪声。谢黎起身拿起烛台下的一把小剪子,轻轻挑起烧完了的一截灯芯,啪一声剪掉。

        褚瑄睿才恍若突然归神,从怔愣中抬头来,轻轻唤她,“黎姐姐。”

        “嗯。”谢黎低低应了,又坐回来,拿过茶杯换上新茶,再放回到他面前。小孩一张俊俏面庞眼巴巴地看着她,恍然间竟像是回到了从前江南,尚且稚嫩甚至带着几分傻气的小男孩眼巴巴瞅着她,所为的也不过是想晚饭后能多吃一块夹心的麦芽糖。

        那就是他一天中顶重要的大事情了。

        “殿下早些休息吧,别太累了。”谢黎笑着想拍拍他的脑袋,他已经太高了,整整高出谢黎一头有余,谢黎不动声色地转而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去。

        是很久以前了吧,谢黎踩着月光踏到门口的青石板上,突然坠坠地想。有一天小殿下发了低烧,闷闷地吵着要吃果子糕,谢黎拗他不过只得出门去买,刚推开屋门小孩又光着脚啪嗒啪嗒追出来,拽着她的衣袖不让她去了。

        “黎姐姐陪着我。”十二岁的褚瑄睿拉着她的衣袖不放手。

        谢黎左右为难,看着他无奈地问,“那殿下不吃果子糕了?”

        褚瑄睿小小一张脸皱起来,满心满腹的纠结都挂在脸上,最后还是坚持说,“不吃了,我要黎姐姐陪着我。”

        谢黎陪了他一夜,隔着被子把小孩搂在怀里,轻轻拍打他后背,给他讲那些民间话本子里神仙妖怪的故事。

        再也不会有了。

        谢黎微微仰头,月亮斜斜地沉到天际,东方已经微微开始泛起白光。

        书房的屋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彻底隔绝了屋子里的一点灯光。

        再也没有人在她出门的那一刻跑出来紧紧攥住她的衣袖,软糯糯地跟她撒娇,说什么黎姐姐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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