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粟丞

　　
“哎哟，如今学会倒水啦？”夏明明一脸嘲讽。
“滚犊子！拿着！”夏妤瞪了他一眼，递了过去。
“什么意思？”白云风又好奇起来。
夏妤轻轻用手指一点夏明明：“给我闭嘴。”
“你这个动作，真是娘爆了！”夏明明夸张地退后一步，“我就要讲，你打我啊。”
夏妤撇撇嘴，没有理他。
“以前我们一起刚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的时候，有人和我们说要对前辈尊重有礼，时不时给倒个水什么的。”夏明明叹了一口气，对着白云风指了指夏妤，“可她却说，我是来这儿施展才华的，不是来端茶送水的！”
夏妤脸红了红，小声嘟囔着：“那时……年少气盛！”
“切！”
“对了，你来找我干吗？我在工作呢，没时间和你闲聊哈，要约就等我下班了再说。”
“不是说了嘛，来你们公司办点业务，顺便来看你一下，还有个事情也通知你一下，栗丞下周有个生日会，问你去不去？”
“这种事情微信不能说吗？还有，栗丞不是和我比较熟吗？怎么还要通过你传话？”夏妤愣了愣。
“说你个鬼！”夏明明神色认真了起来，“栗丞是谁，那是章孝孝的青梅竹马，虽然大学时和你更加臭味相投，但他们也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生日能不叫孝孝吗？既然叫了孝孝，那你说，你是去还是不去啊？”
夏妤沉默不语，喝了一口水。
“伤感吗？心痛吗？怀念吗？痛不欲生吗？还是悲从中来？”夏明明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先等等。”夏妤喝了一口水，慢慢地讲。
“嗯？”夏明明愣了一下。
“让她等等。”夏妤看向窗外，“这周我要去苏州，等我回来后告诉她。”
夏妤不停地喝水，白云风看着他的眼睛，那样的眼神，只有在她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他才看到过。泛滥着绝望的潮水，可那痛彻入骨的绝望之中，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火种不甘心地闪着光。就仿佛是被一千座牢笼束缚着的猛兽，已经完全没有希望挣脱，但却仍咆哮着想要冲出来。
“你要去苏州吗？”夏明明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苏州？白云风心里也有些奇怪，他还以为出差的地点夏妤会选杭州，毕竟那是她读大学的地方，也是和章孝孝故事开始的地方。
“对啊，我很辛苦的，东奔西跑的，正在忙着从工作中解脱出来呢，就你们老给我添麻烦！”夏妤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说道。
“可你确定你去苏州，是为了工作，而不是……”夏明明眉头紧皱。
“你知道的太多啦！”夏妤起了身把夏明明往外推，“好啦。你工作这么忙，赶紧回单位去啦。你的老板等着你端茶送水啊！”
夏明明一边被推着一边不满地说着：“好啦好啦，去那里告个别也行。话说其实我也挺想去，要不要我请个假……”
“走吧你，哪那么多废话！要说几遍，我这是去工作的。”夏妤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把夏明明硬推走之后，夏妤走回来看到白云风还站在原地发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儿把你的身份证号发给我哈，我要订机票。我们明天就出发去苏州！”
“明天吗？”白云风吃了一惊，没想到会这么快速。
“明天。”夏妤点点头，推开凳子坐了下来。
白云风忽然想起了昨天和夏妤看电影时，夏妤说的话：每对恋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老地方。那里有着他们独一无二的回忆。
那苏州，可能就是夏妤心中的那个，只有他们知道的老地方。
“该起床啦。”第二日早晨七点，白云风就被夏妤的电话吵醒了。
“那你呢？你在哪里？”白云风揉揉眼睛，懒洋洋地问她。
“我啊。”那边的夏妤声音倒是洪亮，“我先来公司拿设备了，如今已经出发去机场了。你快点啊。”
“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白云风猛地一惊，睡意顿时全无，一掀被子穿好衣服去厕所胡乱抹了把脸，就急忙奔下楼打车去了。
可等他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发现同行的人都一脸安然地站在那里。夏妤坐在椅子上，拿帽子盖住了脸，看样子是在打瞌睡。计淑和程雅红刚办完摄像设备的托运手续，正有说有笑地朝着这边走来，涯凌则在一边语速急促地打着电话。
“不是说要我快点嘛……怎么如此……悠闲自在？”白云风平息着呼吸。
“晚点啦。”夏妤的头依然埋在帽子底下，懒洋洋地回他。
而计淑和程雅红也越走越近，聊天的声音也越来越响，说的内容也真是大胆而直白。
“第一日夜晚去何处？昨天我特地问了我在苏州工作的老同学。他说中国美院南山校园附近有一个酒吧一条街，那里的姑娘男子都非常的赞。”计淑说得眉飞色舞的，就差口水没流下来。
程雅红则猥琐地掏出了手机：“是啊，苏州男子，想想都动人啊。到时候一定好好约一约。”
白云风头上三条黑线，摇摇头躲开了他们，凑到涯凌身旁，却只听涯凌在大声地喊着电话：“喂，哎。酒店帮我们预订好了吗？确定吗？一定要在水边附近，要去各个景点都方便的那种。”
白云风顿时感觉头痛无比，他想象中的出差是繁忙而紧凑的，每个人都像绷紧的弦一样十分紧张，可是面前的这个团队貌似只有他这个实习生是想着去工作的。那边两个女人现在只想着美丽的苏州男子，而涯凌就差没报个团戴个小黄帽安心做旅客了。至于坐在那里的夏妤，难道不是失恋了出去散心的吗？真是一个诡异的团队组合。
白云风最后还是在夏妤身边坐了下来，问她：“哎，我们这一次究竟怎么拍？”
“不清楚。”夏妤的头缩在帽子下面，瓮声瓮气的。
“喂！”白云风一把拿起了帽子，“有点礼貌好吗？”
夏妤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看早上也是没有洗头，她睁开眼，随手递上来一根520香烟，笑嘻嘻的：“好啊。”
白云风脸一红，默默地接了过去，才记起来早上连牙都没刷，一下子都不敢开口说话。
夏妤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我们可是要去苏州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可是人间天堂一样的好地方。工作吗？工作当然还是要工作的。但是，享受才是最重要的。走，出发！我们一起去：天堂！”
“天堂啊！”计淑和程雅红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你们所说的天堂一定不是同一个地方……白云风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为何偏偏想要去苏州？我还以为你会挑杭州呢。”白云风以前在武汉念书的时候倒趁着假期去过几次苏州，虽然风景的确秀丽，可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地方。
夏妤闭着眼睛，懒懒地躺在座椅上：“你在武汉念书，一定去过苏州吧？”
“对！去过几次。”
“感觉怎样？”
“景区走过几遭，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夏天的时候还差点被晒死。”
“是啊。很多人都觉得苏州没什么特别的，那杭州呢，你觉得杭州特别吗？武汉呢，武汉特别吗？你家是哪里的？你说是武汉的一座小城，那里又特别吗？”
白云风挠了挠头：“武汉，只是感觉很大，感觉这个城市有着好多特别的景点，有趣的地方，可是又因为太大，却不知道从何处玩起。武汉，我小时候觉得武汉是一座很大的城市，街道中有好多好多的梧桐花草，可是去了以后却发现其实有点破败。我家，我家虽然小，可是风景好又安静，好吃的又多，可是其它地方都比不上。”
“因此其实这三个地方，在你心中都还蛮特殊。但苏州不是，因为苏州你从没停留超过三天，而且只是走马观花似的走过苏州园林。若没有在春天骑着自行车从东山路一路飞驰下来，没有在夏天狮子林走过的山，没有在秋天走过周庄古镇看一看满目冰凉的商品，没有在冬天七里山塘感受一下又潮又冷的阴寒，又怎么能明白苏州的特别呢？”夏妤洋洋得意的说。
“前三个听着倒是很浪漫，可是最后一个……对不起我老家也是江南之地，我比你可更有体会！”
夏妤“呵呵”一笑：“据说冬天的西湖残雪也是很美的，但我从来没看过。我大学一共来了三次苏州，分别是三个不同的季节，唯独冬季没有来，因为我朋友说，苏州的冬天是阴冷阴冷的，是那种寒风要吹进你的骨子里，穿再多的衣服也没有用的寒冷。”
“就算苏州真有你说的那么美，”白云风耸耸肩膀，“可是你说的这些风景啊，如今都去不了吧？你忘了，现在是冬末春初，万物没有复苏，哪里都不好看！”
“你说的没错，但是你遇到了我。”夏妤嘴角微扬，“有我在，只要一个星期，保证你爱上苏州。其实以前我跟你一样，小时候去过苏州，却觉得不过这般，差点没被挤死在拙政园，可是后来突然懂得了。”
“懂得什么？”
“懂得了若你身在寒山寺中，又怎么看得到园林，这个时候又怎么看得到苏州园林的美呢？”
“所以你就在远处看，就觉得很好看？”
“非也。我租了一条自划船，慢悠悠地划到了水中央，然后悠哉游哉地躺在那里晒太阳，望去不远处就是寺，那个时候才真有点《枫桥夜泊》里的感觉。”
“张继？”
“一首诗。”夏妤站了起来，招呼着其他人，“走，登机了。”
白云风愣愣地跟了上去，他忽然想到夏妤说的那些，骑车从南山路一路飞驰而下，在苏州园林上划船，似乎都是两个人一起做才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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