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雪与火
“你怎么样！”豆豆喊道。
龙博蹬了两下脚，始终踩不到着力点，“我没事！”
“能上来了吗？”豆豆艰难维持着。
“我试试！”脚下尽是结了冰的土壤，盖上雪便湿滑无比。龙博向下一看，膝盖下方有一丛枯草，他伸手抓住了豆豆的手，让她不必那么辛苦，手上借了力脚下一蹬，整个人就从崖下翻了上来。
童站赶紧去拉豆豆，豆豆甫一离开树就坐在地上一言不发。龙博以为她是吓到了，蹲下来打算安慰的时候才发现她痛得都不敢呼吸了。
龙博赶紧将豆豆抱起，放到了二人刚才休息的避风处。
“是哪里伤到了？让我看看。”龙博关切的话语在豆豆无言的手势下停滞。她的手在空气里轻按着，示意安静，似乎只是想要一个让她适应这疼痛的时间。
“怎么流血了？！”顺着童战的指示看去，只见龙博的衣襟上赫然染着一片血迹。这是外衣，不可能是他的伤，龙博去翻豆豆的掌心。
果然，她的左手小鱼际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伤口并不深但血流不止。不管豆豆怎么忍耐，那疼痛感还是一阵一阵地袭来。好像肌肉被拉断了一样，痛得她不能思考。
豆豆指指自己的包，艰难地开口：“水……”
龙博立刻翻出剩的半瓶矿泉水。豆豆往上塞了塞袖口，指着自己的伤口，“倒。”
龙博皱着眉，看着她鲜红的伤口一时不忍。童战一把夺过瓶子，“清理伤口啊，愣什么！”
水流落在那片鲜红里，她也不顾正在流血的伤口，借着水往下掸着伤口上沾的泥沙。龙博知她是想清理伤口，怕她手上没轻没重伤了自己，想替她来，却被豆豆拒绝。
她咬着牙道，“我自己来。”
半瓶水倒完，粉色的皮肉显现，被稀释的血水还在往外冒着。龙博立刻掏出手帕纸来捂住她的伤口。
童战抽下羽绒服的衣带递过来，龙博接过衣带，小心翼翼地为豆豆包扎起来。
“还有哪受伤了豆豆？让我看看”
豆豆似乎已经习惯了疼痛，哑声道：“脚……别动！”
豆豆摇着头制止了龙博的动作，“疼……“
“忍一下。”龙博想要先确认下受伤的情况，能处理就先处理，却被豆豆拍开了手。
“我说别动！”她喘了口气，问道：“山上什么情况？”
龙博担忧地看看她的脚，想起隐修说的骨折的话不要移动，避免二次创伤。情况不明，不动便不动。
“和你所料不差，岩壁飞出的地方有篝火，五个人都在。我想先下来告诉你们，没想到脚下一滑，连累了你受伤。”龙博内疚地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必救我的……”
听闻此言童战不乐意了，“不必救你？刚才要不是她反应快冲出去拉你，你早摔下山了！她救了你的命啊！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龙博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惊住了，他们兄弟三人一路走来，从来都是兄友弟恭，和睦友爱。一向尊他敬他的二弟何曾用过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豆豆拉了拉童战的衣服：“收收你的狗脾气，他不是这个意思。”
童战气得连她一起骂：“我在为你抱不平啊，你竟然维护他？你恋爱脑啊！”
“你也看到了，他身手好。他是说我不救他他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不会有大事？都要滚落山涧了还会没有大事？他是神仙，会飞啊？”童战讥讽道。豆豆和龙博对视了一眼，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豆豆看着山路，不由得叹了口气：“上面的路没有修整，去主峰的路只会更危险。”
童战也顾不上生气了，满腔怒火一下泄了劲，满心担忧着：“天雪应该就是考虑到这个危险才不下山的。她们还有拍摄的器材，走起山路比我们要难得多。”
“你怎么样？”豆豆问。
龙博安抚地按着豆豆的手：“我没事。”
童战看豆豆的表现，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见不到天雪你应该不会回去吧。”豆豆说。
童战应道：“是。”
“那你陪他上去吧。”豆豆看着龙博，龙博似乎更不放心她。
“放心吧，应该只是崴了，我现在不动就是最好的处理。早一点确认天雪安全了我也能放心。”
事不宜迟，二人拿起手电，准备上路。
“童战。”豆豆叫住他，从身后拿出了保温壶，“带上这个。”
童战看她那副样子，本来就受了伤，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着要是连热水也被带走就可怜了，好心道：“你留着喝吧。”
没想到却被豆豆呛了回来：“又不是给你的你瞎慷慨什么？”
龙博接过保温杯，“豆豆是觉得这里避风，她又穿得厚，山顶的人可能更需要热水。前路不远，速战速决才是正法。”龙博揽过了童战，“走吧。”
望着二人的背影，豆豆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帮我给天雪带好。”
“知道了！”
那堆篝火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龙博将保温杯递给童战，安慰似地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转身下山了。
剩下的路虽是野路，但几乎是一片坦途了。即使再关爱弟弟接下来的路他也不该陪着他走下去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见天雪的好时机，不管天雪的情况如何，他都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干扰这难得的英雄救美。更何况豆豆的脚还伤着。
思及至此，龙博的脚步更快了些。
“哎！”童战叫住他，“慢点。”
龙博一怔，随即笑着点点头，“好！”
他一步步走下去，在路尽头转弯后，立刻化作了一阵清风。
龙博也不会想到，他刚一走童战就摔了一跤。
童战见到有火光就焦急地过去，不慎被路旁的干酸枣枝刮破了羽绒服，手上慌忙去捂飞出来的羽绒，脚下一个不注意就摔倒在雪窝里。
童战一边担心天雪，一边又怕自己担心过度惹得天雪反感。
万一她平安无事呢？她是见过风浪的姑娘，如果她波澜不惊地处理好了一切，看我过度担心搞得一身狼狈会不会觉得我小瞧她，因此生我的气？
天雪确实处理好了一切，即使到了下午突降大雪而天气预报根本没预测出来，她也稳妥地处理好了一切。
拍摄计划制定时她考虑到了山顶气温低，不仅每人除厚衣物外各备了一件军大衣，她还要求每人多带了一双鞋袜。至于打火取暖的设备，也是早早地就准备好了。
她找的这个摄影小组是习惯外景拍摄的，电池什么的早早地就备足。摄影的小组全是姑娘，一个化妆一个摄影一个打光一个后勤助理。虽然只有四个人，但动作起来就是全员上阵。拍摄过程出奇的顺利，是她见过效率最高的小组。
其实她们本来是有足够的时间下山的，只是没想到这些姑娘一个个见下了雪就更激动了，她们试拍了一条空镜，竟意外地非常有感觉。天雪看了看补给，同意蹭着黄昏再多拍点雪夜夜景。
这也就是她们此刻正在飞仙亭休息的原因。
这里伸出的岩壁恰好挡住了西北而来的寒风，为她们提供了一个庇护之所。点上一堆火，不能说完全不冷，但也比雪夜+山顶听起来暖和得多。
除了没有带帐篷。
童战则惨多了，黑色的衣服蘸了一身的雪，头发上除了白色的鹅绒和雪沫还有些枯叶。摔倒时压断了酸枣的干枝，动静不小。他捂住羽绒服的伤口，想把身上粘的草枝枯叶摘掉。抬头望望是不是没人注意这边，却发现天雪的眼睛已经看了过来。
一对上那双眼睛童战立时就慌了神，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竟愣在了那里。
他看见天雪看见了他，天雪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天雪一定看见了他狼狈的模样，她的眼神里有责怪。
天雪看见远处有个黑影，几乎是下意识地察觉到了那个人的身份。毕竟除了他谁还会大半夜的冒着雪往山上爬呢？这个傻瓜，一路上一定跌了不少的跟头。
此刻见了自己竟然站着不动了，他爬上山就是为了来做一尊雕像的吗？这雕像也太狼狈了，头上又是羽毛又是枯叶。
天雪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接下来她要拉着他的手去避雪，去烤火，然后阴阳怪气地问他是不是觉得她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然后看着他窘迫的反应，这个夜晚就足够有趣了。
但是她忽然不想这么做，她甚至不想动弹一步，只想好好看看眼前这个笨蛋。看他一双凤眼里炽热的眼神，看他一颗无畏的真心，看他满身的雪，也看他头上的羽毛和枯叶。
天雪有一点冲动想要拥抱他，顺便留下两滴泪水。那样又有点太过了，她想着。
于是她抓着他的手往篝火走去。天雪一句话也没说，走在前面，甚至没有再看他，但她觉得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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