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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19


“两个月啊……我从来没和阿澪分开那么久过嘤嘤嘤……”

        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冲矢昴猛踩下刹车,惯性让副驾驶上抱着双腿情绪低落的男人险些飞出去撞破挡风玻璃,造成交通事故。他拉起手刹,阳光穿过遮光板在他上半张脸上留下规则的阴影,让他俊秀的脸一半处于阳光底下,一半隐藏在黑暗当中,明明笑起来的眯眯眼毫无温度,无比森然:“白鸟先生,您为什么要上我的车?”

        “因为你顺路嘛。”他抱着膝盖,把脑袋埋的更低了,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人把自己想象成一张白纸,恨不能把自己一叠再叠,直到折成能捏在掌心里的一枚小方块,然后塞进角落里:“她不爱说话,不爱抱怨,心思很深。”

        “嗯?”

        “我是说阿澪。”他抬起头,目光幽邃的同他对视:“如果有人伤害她,我会把那个人杀死哦。”

        在伦敦转机后落地斯图加特是在早上八点,秋间澪捂着脑袋,长时间的旅程让她头疼,朝霞在地平线上浮起,以线的方式把混沌的黑暗割裂,天空和大地仿佛一条张着嘴巴的抹香鲸,若隐若现的星子是它的眼睛,星罗棋布的城市是它张开的下巴。

        瑰丽的晨曦点亮了她困倦的双眼。

        “噗通——”

        是什么声音?

        微弱的,罕见的,坚定的声音。

        她捂着胸口,心跳有些急促。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期待了。

        要到了。

        海德格尔、伽达默尔、康德以及无数伟大哲学家出发之地。

        机场客流量不算大,设施相对老旧,电子显示屏滚动播放着没来得及登机的人的名字,广播里播报着航班号,嘈杂声咋隔音效果一般的贵宾通道掀起微弱的回音。秋间澪的随身行礼只有一只斜挎包和二十寸的行李箱,剩下的托运行礼会由航空公司直接邮寄到她在斯图加特的住处。

        新鲜空气还没涌进肺腑,一条粗壮的胳膊横亘在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愣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抬起睫毛打量着面前五大三粗的国字脸男人,穿着一身黑西装,戴着墨镜和宽檐小礼帽,方下巴,嘴唇抿成一条线,身上有处理过但弥留下来的血腥味,又不幸遇到了一个好使的鼻子。

        这副打扮能是什么正经人,就差把“罪犯”两个字光明正大写脸上,声音跟机器一样毫无起伏:“有人要见你。”

        “你是谁?”好像她字典里没有“胆怯”这两个字,冷默的对上他脸上的古董墨镜,只能看到自己倒映在镜片上的乌漆麻黑的轮廓。

        他的程序或许还不够智能,没办法对她的话做出迅速的应有的反应,稍一侧身,在监控死角下掩住动作。

        秋间澪感觉自己腰间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应该是刀或者枪。

        “你知道吗,我是那种你越是威胁我,我越是跟你对着干的那种人。”她慢条斯理的,跟条细心舔舐自己皮毛的猫儿一样抓了把在客机上睡觉时弄得凌乱不堪的头发,敲了敲昏沉的脑袋:“我吃软不吃硬哦。”

        他踌躇了片刻,枪口稍稍离她远了两公分。

        她把行李箱丢给他:“带路吧。”

        眼熟的保时捷古董车停在犄角旮旯里,敞开着,她停在车门旁,低眉颔首,垂眸打量着坐在车里岿然不动的人。

        长头发。

        肩膀很宽,手很大,还有……

        烟草味一下唤回了她的记忆,这是之前绑架她的其中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她环视着周围,空无一人,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提前清理过的场所。

        “这里的监控已经被处理过了。”

        被烟熏喑哑的嗓音既不温柔也不动人,他把烟屁股怼到窗户外头,身体稍向前倾,透过车棚斜视着满脸索然无味的秋间澪,锐利的目光顺着发隙和帽沿跟钉子一样扎在她脚上,让她动弹不得,脊背发凉:“你逃不掉的。”

        “啊……我很识趣。”她并不惊讶,也没有畏惧或者恐慌,反抗的打算也没有,平静的接受了命运所给予的一切馈赠似的,微风拂过她柔软的黑发,她望向远方已然破晓的黎明,低头问:“你大夏天穿这么多不热吗?”

        她当然没有得到回答。

        她显然并不想也不是为了得到答案。

        车厢里开着空调,但空气仍旧很粘稠,比起上一次直接粗暴的绑架,他现在显然很客气,甚至很克制,不然那把□□早就架在她脑袋上了。秋间澪支着脑袋,空间不算宽敞,她连腿都伸不直,委屈的扭在一起,稍有颠簸便会碰到他的膝盖。

        真是该死啊。

        一路无言,车辆一直向法兰克福的方向行驶,早已偏离了她最初预订的线路。秋间家派来接机的司机给她打来电话,在男人威胁的逼视下,她很自觉的按下接听键,都不需要他的提醒,自觉的说:“辛苦了,我临时改变行程,你下班吧,我批准你休假。”

        这次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因为她看到了他们的脸。

        总的来说,琴酒对她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没有诸如“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是谁派你来的之类的蠢问题,也没有“只要你让我活命我可以给你钱”“求求你放过我”之类的哭诉——意思是,她可能比他想的更有用,或者更危险。

        车子在郊野一栋废弃别墅前停下来了,车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男人用眼神剜了她一刀:“下车。”

        她翻了个白眼,露出一种似乎“你是不是白痴”的疑惑和“你果真是白痴”的肯定交织在一起的神色,抬起胳膊晃了晃,卡在手腕上的枷锁叮铃作响。

        十一点钟的太阳照的她双眼发昏,也可能是因为低血糖。

        琴酒朝伏特加抬了抬下巴,后者顺从的走过来帮她打开车门。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让她双腿发麻,下车时差点跌了个趔趄,嘴唇干裂,脸色苍白,脊梁倒还是挺直的,骨骼,血液和筋脉这种表面上看不见的东西全都是由桀骜不驯堆积起来的。

        她听话的跟着大热天裹着黑风衣的男人迈进别墅,潮湿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霉菌的味道。

        “你还记得吧,我之前说过,我粉尘过敏。”她站在门槛外头,皱着眉不停咳嗽起来,眼泪跟洪水一样不由自主的流淌出来,厌弃的举着通红的双目谴责那道毫不留情的背影。

        他的脚步一顿,转身缓缓朝她走来,坚硬的皮鞋在木地板上踩出“嘎吱”“嘎吱”催命的响动,幽暗的环境让他整个人笼罩在黑色当中,成为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分辨不出五官和四肢,只有狞笑时露出来的一口森白的牙齿,他伸出抄在口袋里的手,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脖颈,轻轻一攥就能折断她的脑袋送她去地狱:“你果真早就认出我来了。”

        “咳咳……咳……”令人窒息的咳嗽声回荡在没有生气的客厅里,紧接着诡异的分辨不清音节的笑意突然掺和进去,她咧开嘴角,倨傲的睨着他,眯缝起来的双目因含义狂乱而迷离:“你确定你要杀了我么?”

        “琴酒。”早就站在拐角看戏的贝尔摩德及时喊住了他,否则保不齐她真就去见阎王了。她从黑暗里走出来,首先是平底鞋和被休闲牛仔裤包裹起来的细长的双腿,其次是质地宽松的衬衫和金黄的发梢,最后是那张每看一眼都会觉得惊艳的脸,她从台阶上迈下来:“她还有用。”

        “啊……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啊。”她一巴掌挥开琴酒的卡在他脖子上已然松动的魔爪,眉宇紧蹙的用衣袖擦拭他层碰过的皮肤,直到整个脖子都泛起吓人的猩红:“这可不是请人帮忙的态度。”

        “那这个呢?”

        贝尔摩德拿枪指着她。

        “咳咳……你知道宇宙热寂理论吗?十的好几次方年之后,整个宇宙的熵会趋向极大,最终达到热平衡状态,即宇宙每个地方的温度都相等。那个时候,所有的生命都会消失。”她走到露天阳台外的破破烂烂的遮阳伞底下,呼吸着新鲜空气以缓解喉咙和鼻腔里又充血又瘙痒的痛苦:“所有人都会死,意志对身体说,你要死了,于是人就死了,你用死来威胁我没有用,你应该知道。”

        ——你应该知道。

        贝尔摩德咬紧后槽牙。

        “我吃软不吃硬,你应该也知道。而且我身体不好,严刑拷打起来,控制不好力度我就会死。”她学上吊的人瞪着白眼吐着舌头的死况,语气很轻巧,轻巧的像在说今天早上吃什么,轻巧的不像一个正常人:“我是不介意,咳咳咳……如果有人能和我一起殉情,那再好不过。”

        “你想怎么样?”

        她抬起胳膊晃了晃,稀里哗啦作响的手铐滑到了小臂中间:“我知道我没有话语权,显而易见,从下飞机到现在,我在尽力配合你们,所以说……你们起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吧。”

        双手获得解放的刹那,秋间澪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看样子她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或者更准确说,她的能力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院子里半尺高的荒草杂乱无章的向四面八方生长她得寸进尺吊带扭头向守在房间门口的伏特加叮嘱:“顺便把院子里的草割一下吧。”

        对方无动于衷的背着手岔开双腿一板一眼的立着。

        要不要把你的脑袋也割下来?

        反正他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秋间澪耸了耸肩膀:“好吧,不干拉倒。”

        她自己干总行了吧。

        “有水吗?”

        “水管里有,自己接。”贝尔摩德回答。

        “有抹布吗?”

        不是口渴么?

        她梗了一下,看见她挽起袖子好像已经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了。

        “咳咳……没有吗?”她沉吟思考,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伸手在桌子上抹了一下,葱白的指尖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脱下衬衫用水打湿,动作生疏但认真的擦干净一把小圆凳。

        行吧,脑袋栓裤腰带上了还有闲工夫管这些有的没的。

        贝尔摩德只能说不愧是她。她检查了秋间澪的行李箱,连夹层都划开了,只发现了日用品和贴身衣物。琴酒对她的谨慎嗤之以鼻,他不相信凭借那细胳膊细腿能掀起什么浪花。

        “这家伙发起疯来谁都拉不住。”隔着彩色玻璃隔断,她觑了一眼坐在吧台前,仔细用纸巾擦拭指缝的秋间澪,拍了拍琴酒的肩膀:“好了,得去和我们的合作伙伴建立良好关系。”

        她记得上次见她应该是在爱丁堡中心附近,很多年前了,她搬着个沙滩椅坐在公园台阶上,太阳光的照耀下她的皮肤白的恍若透明,背后是希腊罗马时期遗留下来的奖杯亭,带着古董墨镜,铺在地上的招牌——实际是手写上字的破抹布——用两块砖头压着边角,以防被风卷跑,脚边放着一只小提琴和敞开的琴箱,一手握着可乐,咬着吸管,空了的纸杯被吸的咕噜直响。

        而她周围尽是些穿着传统苏格兰裙拉手风琴,或者描绘爱丁堡日落下城市轮廓的街头艺人。

        突然有个小男孩跑到她跟前问她招牌上写的字是什么意思。

        她勾下墨镜,亮出被半遮掩着的深蓝色眼瞳。

        男孩脸上露出惊艳的呆滞,像被塞壬的歌喉蛊惑了的水手一样不由自主的咕哝:“好漂亮的眼睛。”

        她岿然不动,完全没有迎接一上午下来光顾生意的唯一一位顾客的打算,用脚尖敲点着招牌上日英混杂连笔字:“知天知地,知我知你,知众生疾苦,预吉测凶,驱灾避祸,只要六便士。”

        贝尔摩德那会儿也疑惑,秋间家是破产了吗?连继承人都沦落到街头要饭了?

        男孩的父亲很快找来了,他牵住男孩的手,见他对秋间澪那一地破烂十分感兴趣,往散落着几枚可怜的硬币的琴箱里丢了六便士。

        “测姻缘还是算事业?”

        “都可以。”

        “嗯……”她用手持小风扇吹着风,撑着下巴探到男孩跟前,仰头看向客户:“先生,您是鳏寡孤独的面相,或许您该去做个亲子鉴定。”

        她唯一莅临生意的上帝立马义愤填膺的把她简陋的小地摊掀了,她满不在乎的吹了个口哨,拎起小提琴演奏肖邦的《离别》。

        真应景。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贝尔摩德走到她身边:“那么,你能算出来我们要找你干什么吗?”

        “不能。”她咬着木棍,在上头留下浅浅的齿痕,宽松的t恤和牛仔五分裤罩在身上,能顺着敞开的领口看见她性感清晰的锁骨:“我不是招摇撞骗的方士,欸,你知道方士是什么意思吗?”

        呵。

        是讽刺她没文化吗。

        “你当我傻?”

        “首先需要上观天。”她伸出包着创可贴的手指,仿佛故意炫耀那道野座士一郎留下来的伤口,暗示她“这是你们同伙儿干的好事,现在想到来找她帮忙,早干嘛去了”,指向天空,又一调头,转向脚下:“其次下观地,最后才是人。”最后,她的方位定在贝尔摩德身上:“但人又是观天观地,感四时变化的尺。所以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由于她的眉尾走向朝下,眼稍上扬,是很标准的桃花眼,眉宇之间有股悲天悯人,普渡众生的仁慈。

        “我要一样东西。”琴酒懒得跟她绕圈子:“野座士一郎临死前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你知道它在哪儿,它到底在哪儿?”

        “他没跟我说过任何事,实不相瞒我们会或许只见过五次面而已。”她佯装为难的瘪着嘴:“我都不知道他和他的同伙——诸位——从事的哪种类型的违法犯罪活动,枪支弹药?杀人越货?”她仔细琢磨着昏暗的空间里三个人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很遗憾,她没有任何发现:“啊——看样子都有。”

        “如果你说你不知道,那你就没用了。”琴酒朝伏特加抬起下巴,对方立刻从背后卡住她的脖子,拜住她的脑袋,打算杀人灭口:“哼,所以我说,野座士一郎怎么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姘头。”

        “打断一下——”她的头已经被拧到了一个再偏移一点,颈椎便会被折断的角度:“我不是他的姘头,是他单方面骚扰我。”

        “等等……琴酒。”贝尔摩德喝住他:“听她怎么说。”

        她维持着被伏特加挟持的别扭姿势,眯缝起来的眼睛像只狐狸,藏狐那种看起来就不聪明的类型:“你的选择很正确。”是指贝尔摩德,她打了个响指,似乎草率的因为她的正确决策而打算达成合作:“我很擅长找东西,不过现在我想洗个热水澡。”

        没什么特殊的计划或打算,三个杀手对付她一个,还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之中,你让她往哪儿逃。

        她只是单纯因为十八个小时的航程而疲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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