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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27(捉虫)


“加油。”月光无情的横在两人之间,秋间澪年轻的脸泛着陶瓷一样的光泽,睫毛一根一根呈黑褐色,像是一把煽风点火的小扇子。她从小到大听过太多情话,长辈说给爱人的,友人说给恋人的,男人说给她的,女人说给她的,两分钟心血来潮过去,什么都做不得真:“现在,能麻烦您帮我做顿晚饭吗?”

        他不带任何目的微笑回答:“乐意至极。”

        七夕当天,五点钟动身前往秋间大社为参拜活动做筹备的秋间澪在早间新闻中获悉了有关新堂堇的最新讯息,她的遗体发现于凌濑市广陵运动园。委托在警视厅工作的旧友打听,她得知尸体旁放着一块标志性的麻将牌,因而被并到近日一起连环杀人案之中。

        早晨五点钟起床做功课的作息曾是常态,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发有投身世俗的纸醉金迷的倾向,陈旧的规矩和迂腐的礼节逐渐在时代的洪流中更改淡去,特别是在坂本任职后,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让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做个好看的摆设。

        七夕这天的秋间大社和往日开放参观时没多大区别,不过是多了些祈求姻缘,幸福洋溢的情侣和年轻人罢了。络绎不绝人群让实际不大宽敞的神社显出拥堵,手水舍前排起了长队。

        作为秋间大社的神主,秋间澪穿着在这个时代几乎看不到的华丽的长振袖,远远看去虽然看不清细节,却能看到白色素底上花朵的图案和刺绣,红色要带上金线闪闪发光,白皙的侧脸像雕塑一样立体,让人怀疑她是否是真的。

        她端庄的立在走廊阴影里,夏天末尾的阳光已经柔和许多,投在前年新搭建的屋檐下,像贴了一层金箔。阳光直直向下倾注,使得神社内部黑暗而具有压迫感。

        表参道上长满了赤松,拜殿前最古老的那棵陆舟松的老树根龙蟠虬结,伞盖投下的阴凉几乎能遮住半片庭院,身上系满了神签,山间充斥着蝉鸣,和间歇响起的摇铃混在一起。

        “今年来的人比往年还多一些。”坂本在这天也褪去了平日常穿的西装,改换了羽织。

        “嗯。”她低垂双目,下巴微扬,脖颈挺拔细直,显出几分神的仁慈和欣慰,但冷若寒星的眼眸又让人怀疑她是否和往来的世人产生过片刻的共情。

        “秋间小姐!”毛利兰写完绘马,抽过神签之后,才在拜殿外的走廊上看到她:“您好。”

        “下午好。”她的礼数在今天很到位,朝立在面前因为斜斜的一束光芒让她看起来像是不属于尘世间的幻觉,带着残酷的悲悯和轻蔑的同情,而不太敢靠近的毛利兰、铃木园子以及世良真纯浅浅鞠躬。

        世良真纯健康的麦色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泽,长裤和背心加重了她身上散发出少年气:“刚到的时候坂本先生说你去了本殿,我们不能进去,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

        “抽了签吗?”

        “是的。”毛利兰拽着衣角,露出显而易见的沮丧:“秋间小姐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她优雅的伸出手:“拿来。”

        “欸!”她愣了一瞬,心里想着:秋间小姐可真是善良啊,从随身包里取出签纸:“一张凶签,是为我自己抽的,一张大凶,是为新一抽的。”

        “手气不错。”她摊开纸条,低着脑袋,未簪上的鬓发随风浮动:“虽然是凶,但最后关头能绝处逢生,至于大凶,最后会凭借个人魅力转危为安,恭喜你。”

        “真的吗!我刚才还一路提心吊胆,听您这么说我就安心啦!”

        她把签纸还回去:“请系在神树上。”

        “看吧,兰,我说过啦,工藤他肯定不会出什么意外啦。”

        三个女孩子黏黏腻腻的走向陆舟松,偶尔发出可爱的抱怨和并不必当真的威胁,目光投向一直站在她们身后一言不发的冲矢昴:“您没抽签吗?”

        “是大吉。”他回答。

        “真幸运。”她看向台阶下嘻笑打闹的少女们,扯起嘴角的弧度有了平日里轻蔑倨傲的痕迹:“年轻真好,对待情感还能像分门别类的生物标本一样,整理的井井有条,哪天从小抽屉里取出来把玩炫耀,别有一番滋味。”

        他主动往她身边靠近一步。

        坂本很有眼色的告辞:“社务所还有工作,小小姐,我先过去。”

        “辛苦了。”

        脚步声和人声听起来一点都不急促刺耳,带着某种柔软的迟缓,如同潮水一般忽近忽远,恍惚间让他想起来人间走一遭的众生的步伐。

        “晚上有约会吗?”

        “嗯,绿子约我去东京塔看烟花。”

        “我想说……”他迟疑了片刻,斜过眼珠偷偷撇着她——浓重的五官和漠然的神情叠加起来,面若神祇。背在身后的手指婆娑着衣角,指尖微微发热:“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可以啊,东京塔又不是我家开的。”

        天公不作美。

        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小雨,细若游丝的雨线温柔的不像是属于这个季节的。神社将在这天营业到晚上九点,但神社的神主却按部就班的换好便服,一瞬间从工作状态切换回日常版本。

        秋间澪勾着车钥匙从障子门里迈出来,往嘴里丢了两粒薄荷糖,朝在停车场倚着家庭车等候良久的冲矢昴抬了下手:“久等了。”

        “我的车只能坐两个人。”她勾下墨镜,悬挂在鼻尖,伸手拍了拍身边漆的铮亮的粉红色车壳:“还得捎上绿子。”

        “不嫌弃的话,搭我的车吧。”

        “谢谢。”眼镜重新回到了鼻梁,她拉开车门:“我感觉这辆车性能很不错。”

        毕竟她是个假如在路上走不顺畅,她会率先嫌弃法拉利的座位硌屁股而不是她自己技术不好的那种人。

        冲矢昴心里暗暗嘲笑她。

        从凌晨五点到现在,现在当然已经是晚上了,她只在接待供奉人时用过几盏薄茶,好在冲矢昴车上居然存着点心,她撕开包装一整个塞进嘴里,掉在白色t恤上的残渣让她眉头微蹙,她抖着衣襟,用卫生纸小心翼翼擦拭:“唔……好甜,您也喜欢吃甜吗?”

        “还可以。”他回答:“好吃吗?”

        “嗯,味道还不错。”

        “那就好。”

        东京的马路像块绷在纺织机上的布,一经一纬穿插交错,路面潮湿,水被织妇捏成一束,从街角汇聚到下水道,顺着铁栅栏潺潺的流下去。东京铁塔附近的街道人群攒动,雨势渐趋颓靡,没什么人撑伞,各种颜色和花纹的浴衣密密麻麻的铺在路口。

        “白鸟君没有和你一起吗?”月岛绿接过秋间澪从从草垛上摘下来的苹果糖,不解的问。

        “他没空。”

        秋间澪不喜欢人声鼎沸的烟火气,以前她和月岛绿以及川田奈奈子一起逛庙会去,通常情况下都是她们两个手挽手在前面走着,兴致勃勃的在小摊贩前挑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偶尔询问她的意见,她点点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在她们眼里看来应该挺扫兴的。

        外界的声音像是从距离她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她试图寻找和世界紧密相接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哪个人都无法让她和远处的声音拉近距离。她不喜欢黑暗,但她明白自己也不全然属于光明。

        “欸,白鸟君有什么可忙的吗?又重新去做乐队了吗?他看起来是适合做偶像的料子,这种金毛犬一样的男孩子应该会很受中学生喜欢吧。”

        “大概是这样。”

        一直以来两人的相处过程中似乎一直是月岛绿迎合她的喜好制造话题,一直东一榔锤西一棒头的调侃些什么,才不会让自己以及让自己心中感觉到的秋间澪尴尬,比起坚不可摧的友谊,更像是因为经营这段感情付出了过多的精力,不继续勉强下去以前的努力就泡汤了。

        “出什么事了?”

        人群开始骚动。

        刺耳的警笛打破了海清河晏,歌舞升平的表象。一列警车摇头摆尾的卷起尘土,堵在东京铁塔的各个出入口,辅警迅速拉起封锁线。

        “那是高木警官和佐藤警官吗?”月岛绿还没有从之前的绑架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显出了隐隐的不安。

        秋间澪困倦的双眸中来了精神。

        骚动的人群撞上她的肩膀,只缺了一个小口的苹果糖一头载到地上。她皱起眉,愤懑的翻了个白眼。

        冲矢昴伸手攥住秋间澪的手腕,掌心泛起皮肤温润的触感:“这个阵仗,大概是要逮捕一些危险人物,你要留下来看看吗?”

        “看啊,有热闹为什么不看。”

        灯光骤然熄灭,直升机的轰隆声由远及近,夜风卷起秋间澪的长发,沙石迷了眼,她揉着眼睛,一声枪响震痛了她的耳膜,石子投入水中激起的涟漪又一次波及了她——尖叫声此起彼伏,逃窜的人群碰撞着她的肩头,交通警察不停的喊:“不要慌张!请大家有序撤退!”

        有谁踩中她的脚,疼得她泪花一瞬间就涌出来了。

        “澪!”

        月岛绿的声音已经被人群裹挟着远去,冲矢昴揽住她的肩膀以免她遭受碰撞,好像在嘲笑她:“以后还看热闹吗?”

        她伸手朝他肚子上夯了一拳。

        笑什么笑。

        从地面到一百五十米的高空,约莫能看清在观光层外盘桓的阿帕奇的轮廓,但她心里笃定驾驶坐上的白色色块是琴酒的头发:“疯狗……”

        琴酒那家伙有病吧!

        军用直升机是要告诉东京市民和日本警方快看我们是恐怖组织,我们的口号是反社会反人类,我们的使命是世界毁灭吗!

        神经病!

        “澪——小心。”

        但凡他的声音再紧张一点,她都不至于反应这么慢。

        等秋间澪从骂骂咧咧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冲矢昴温热的胸膛贴近她的鼻尖,身边环绕着浓郁的烟草味,她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常年浸淫luckystrike,被腌入味了。被他护在怀里的少女推搡着他的胸口,拉开距离,还没给她足够的缓和情绪的时间,一条混乱当中伸出来的胳膊肘扫中她的鼻梁。

        蜿蜒直下的热流一直汇聚到薄唇之间的缝隙里,她伸出舌头舔到了皲裂起皮的嘴唇上铁锈似的腥味,手指一抹,借着月色,她看到了指腹上猩红的血迹。

        她当机立断,揪住他的衬衫捂住了鼻子,掖进裤腰里的衣角因此被拽了出来,露出底下一小片麦色的皮肤和隐约的肌肉线条。

        他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捂住她血流不止的鼻孔。

        白色t恤上滴落着嫣红的血迹,黑色鞋头上印着乱七八糟的鞋印,看起来狼狈不堪:“多谢。”

        口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混着唾液一起咽下去,她看起来很脆弱,实际上也并不怎么强壮,但她站在人群之外,像老树生了根,坚定不移的隔着冲矢昴的臂弯望向高处执行完任务后消失在天际的直升机,晦暗不明的眼睛突然亮了,如果他没看错,那是一闪而过的狞历以及莫名的期待。

        两种孑然相反的情感。

        她似乎憧憬着漂浮在雨夜中的阿帕奇前端的光亮变成一道斧头的寒光,她等待它手起刀落,迅速把一切悲剧或物质不加区分的通通摧毁。

        “我可以帮你。”

        目光斜向她攥紧他胳膊微微颤抖的手指,冲矢昴突然说。

        “我们合作吧。”

        她好像听懂了,别过脑袋不再看他,骨子里骄傲的要死:“不要。”

        支援很快抵达现场维持秩序,十几名参与联合办案的刑警毫发无损的昏睡在观光台的电梯口,观光台上方的钢结构平台另外还躺着一具遭遇射杀的男性尸体,而实施七起谋杀案的主谋本上和树不知所踪,警视厅有史以来最耻辱的一夜由此诞生。

        令人难忘的七夕就此落下帷幕,好友和恩师的相继离世以及绑架和濒死的遭遇原本如顽石般压在胸口,本学期没能拿到全额奖学金的经济压力,犯罪案件再度激化了月岛绿的恐惧症,回家路上,她死死攥着浴衣袖子,犹如惊弓之鸟般心惊胆颤,黑暗兜头而来,她无数次在脑海里演绎自己无端死去的场景。

        秋间澪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她的情绪,喊了好几声:“绿子——”

        “绿子——”

        “月岛绿!”

        她才茫然又委屈的给出回应。

        下车前,她告诉秋间澪,她决定按她所说,在暑期接下来的时间辞去兼职,前往长野暂住。

        “事情才过去两个月,心理创伤通常需要两年时间来恢复。”她叹了口气:“需要帮助的时候联系我吧。”

        冲矢昴握着方向盘,街上本就排列稀疏的路灯还有几个灯泡坏了。等月岛绿上了楼,他还没有动作,秋间澪扫了他一眼:“怎么了,不走吗?”

        “你害怕过吗?”他用指甲轻轻敲着方向盘。

        “人吗?已知的东西无所谓可怕,未知的才值得敬畏。”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被敬畏的呢?

        他是什么时候从她那里被标记为“已知之人”的呢?

        赤井秀一摘去脑袋上的面具,脱去血迹干涸的衬衫,他观察着腹部缝合的伤口,疼痛从最开始进入fbi的剧烈逐渐转为习以为常的微弱,人只有感觉到疼痛的时候,疼痛才存在,他感知疼痛的神经可能已经随时间老化了。

        秋间澪留下的纪念品。

        澪……

        澪……

        真是可爱的名字。

        念出口的声音像是一只幼猫的叫喊。

        喉结滚动,口干舌燥,身体某个部分发生了变化,他转身冲进浴室,撑着洗手台,镜子里仿佛浮现出她略带轻蔑的含笑眼眸。

        “哈嗯……”

        他低头发出一声浅浅的灵魂解放的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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