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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34


夜里醒来是因为一声脆弱的有如爆米花爆开的声响。趴在沙发上的秋间澪动了动垂下去的手指,枕在头上的胳膊失去了知觉,一阵倒牙的酸痛让她咬紧牙关,嘤咛着动作缓慢的爬起来,跪坐在沙发上,茫然的与黑暗对视。

        窗子开着,风肆无忌惮的灌进来,卷动散落在地毯上的纸张,原本是禁制鸣笛的街道,但总有一些法外狂徒偶尔从不远处的大路上驶过,留下惊天动地的“嘟——”。

        脖子在跟脑袋叫板,脊椎有了自己的意见,总之,身上每一块骨头和血肉都有各自的想法,把身体分割的四分五裂,疼痛难忍。

        她闷哼着,蹒跚的步入客厅入口,打开灯,玄关处的灯泡在熄灭后还在因为短路而微光跳跃,把她吵醒的就是这道故障声。

        看了一眼时间,从上午十点一直睡到八点,当然是晚上。她走到吧台倒了杯水,

        一系列动作结束后,她抬眼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一道黑影。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临济茶碗应声而落,在灰色地砖上摔了个粉碎,早上安室透拿它喝水也曾险些摔碎它,或许它粉身碎骨是注定不可更改的。

        “你有病吧。”

        看清那人如艳鬼般美丽的容貌后,她为她害自己心爱的茶碗香消玉殒而愠怒。

        “你的警惕性可真差,我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了。”贝尔摩德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捏着两页文献,密密麻麻的德文让她回想起了在秋间本家的不幸遭遇,在教育行业频频受挫,她想追本溯源,就是因为秋间澪的任性。

        “你最好放下,那些资料是外借来的,没有副本。”

        “呵,你对几页没价值的纸反而小心。”

        秋间澪翻了个白眼,露出一种“你懂什么”、“你果真不懂”以及“你不懂就对了”的轻蔑。

        “你这副表情和布鲁奈罗真像,如果他不是为你而死,我都以为他爱的是他在你身上看到的他自己。”

        “请不要这么说,我会折寿。”

        “你还会怕折寿?”

        “你不怕?既然你不怕你永葆青春干什么。”

        伶牙俐齿的小东西。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她一口贝齿全部拔光。

        “走吧。”贝尔摩德晃着腰:“我带你去兜兜风。”

        该说不说,这家伙身材太好了,如果秋间澪是个男人大概也会做牡丹花下风流鬼。

        食色,性也。

        她眯缝着眼睛,倚着冰箱门,指端扫过鼻尖,指着她身上的紧身外套和牛仔裤,怕被灼伤一般又缩回去,抱着胳膊,嘴唇嗫嚅,似乎打算问点儿什么。

        良久。

        秋间澪在自己空荡荡的对比强烈的胸前比划了一个弧:“这种cup是真实存在的吗?”

        等待她发问的贝尔摩德误以为她在忧虑,比如她为什么要来找她,会不会杀死她或者应不应该上她的车,结果纠结半天,她等来了这个无聊提问,险些从楼梯上踩空。

        她拨弄着金灿灿的长发,抱着头盔朝她掷去一枚如丝般的媚眼:“你要不要亲自上手试试。”

        “欸,我可以吗?”

        “你是想死吗?”

        毫无悬念,秋间澪上了贝尔摩德的贼船。摩托车引擎声很动人也很扰民,她真担心明天邮筒里收到投诉信,两手抓着座位底下的凹槽,而不是搂着她的腰——她着实不喜欢身体接触。

        特别是当哈雷开上利津川,稀里哗啦的水流声和货运船的汽笛,顺着河道从南向北的秋风吹得人十分惬意,她举高双手,品味着风从手指间的缝隙过滤的感觉。

        贝尔摩德见她这么肆意,故意晃了晃车把,车身一阵颠簸,她听到了秋间澪隔着头盔的“咯咯”的笑声。

        奇怪的孩子。

        周末是休息日,lupin酒吧因为非正常营业时间段而门可罗雀,唱片机上放着陈旧的爵士乐黑胶片,本身是狭窄的飘着朽木味和酒精味的小房间,六张桌子是它能承受的极限,没有客人反倒显得宽敞。

        贝尔摩德领着她进去,坐在吧台旁问她:“两杯威士忌。”

        “我不喜欢威士忌。”这个三个让秋间澪直皱眉头。

        “正是由于你不喜欢。”

        “你报复心可真强。”

        擦拭玻璃杯的酒保放下手中的活计,从酒架上取出一支绿标签的方酒瓶:“这是用最正统的方式酿造出来的黑麦威士忌。”

        “啧啧啧,黑麦的味道可不讨人喜欢。”贝尔摩德示意他湛酒,香醇的甜味扑面而来,她摇了摇头,把酒盏推给秋间澪:“敬这位可爱的小姐。”

        黑麦威士忌嗅起来有股馥郁的甜香以及橡木味,但喝在嘴里的颗粒感就像是在拿一把硬刷毛的牙刷来回剐蹭舌苔,烧的舌尖又疼又涩,秋间澪蓦然想起赤井秀一掐在她腰上的粗糙的手掌。

        “咳咳咳……”她呛得直咳嗽。

        “恭喜你从格拉斯哥活着回来。”

        眼睛刹那便红了,泪水不要钱似的涌出来,霞色浮上脸颊,她抽了几张纸巾,擤鼻涕的动作稍显狼狈,闷声闷气的回答:“真是谢谢你。”

        “别客气。”她从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年青妇人,穿着华丽的礼服,似乎是几年前秀场的高定,按照片的日期水印来看,应该是当季新品,带着宝石珍珠项链,侧摆着交叠的双腿坐在椅子上,目光缱绻的注视着镜头,或许相机后站着她的恋人吧:“这是野座源介的第三任妻子,布鲁奈罗的继母,找到她,没有时间期限,不用花过多心思,她不重要,你可以视为对你的一次测验。”

        “找到之后呢?”

        “随你处置,杀了她,放了她,看你心情。”

        她捏着照片,无精打采的目光落到女人清秀雅致的鹅蛋脸上:“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布鲁奈罗。”

        “欸——”

        听见她发出意味深长的尾音,贝尔摩德托着下巴,像只慵懒的猫一样伏在吧台上,笑意朦胧的凝视着她精致清冷的侧脸:“该说不愧同为女人么,就是你想的那样,他跟他继母有一腿。他把野座源介的罪证寄给报社,把他拉下台,也可能有这个原因在吧,我真看不懂他。”

        “你当然看不懂他。”秋间澪一只脚踩住椅子,另一只脚自然垂下,参观酒吧墙壁上日本战后几位文豪的肖像照:“太宰治写过一篇断片小说《goodbye》,里面的主人公游走于许多女人之间,有一天他带着女伴去见情人,当女伴的美丽压过情人——他想以此来让她知难而退,达到与情人分手的目的,他沾沾自喜,因为胜过情人的女人,让女人都自愧不如的女人是他的征服品,而当女伴拿着他的钱包买东买西,顶撞他的时候,这个穷酸男人又觉得还是熨帖的情人更招人喜欢。”

        “你是说布鲁奈罗跟这个穷酸男人是一丘之貉?”

        “不是,我只是在墙上看到太宰治的照片,突然想起这个故事来了。”

        “你真烦人。”她伸手挑起秋间澪的下巴,把她的侧脸摆正——真是张漂亮的脸,一尘不染的似玻璃珠通透的蓝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带着同样的玻璃的冰凉触感,清晰的线条和骨骼感加重了五官的冷和艳,不媚俗:“我可比琴酒温柔多了,说起来,琴酒对你很有兴趣,但这恐怕不是一桩好事,让他产生兴趣的人都和布鲁奈罗一个下场。”

        “你知道索绪尔吗?”

        “不知道。”

        “你知道德里达和巴赫金吗?”

        “这又是哪个家伙?”

        秋间澪不再说话。

        贝尔摩德被她“你真没文化”的眼神气的不得了,伸手掰住她的脖子,揪起了她的耳朵:“这个成绩吊车尾的小混蛋居然还敢嫌弃我。”

        “所以说,符号命名的功能就是赋予一件东西生存的意义,我说这杯酒叫黑麦威士忌,然后它才有了自己在世界上的意义,它是作为一种叫黑麦威士忌的酒而存在区别于其它的酒,没有人知道琴酒的本名也就意味着他没有作为本人的意义,这么一想,他还怪可怜的。”

        “你同情他?”

        “不,我想让他死。”她的眼里忽闪着明晃晃的刀锋般的光芒。

        “那可不行。”贝尔摩德在她下巴上婆娑了几下,收回手:“在他死之前,他一定会先杀死你。”

        拭目以待。

        秋间澪不再吱声。

        酒保送了纪念品,一盒印有标志的火柴,这种火柴,秋间澪家里有好几十盒,一出门便丢进了垃圾桶。

        打火机窜出蓝莹莹的火苗,“咔哒”一声帅气的合上盖子,贝尔摩德吐出一条细细长长的灰白色烟雾,戴着手套的纤长两支之间烟草燃烧的火星在浓郁的夜色里点点跃动:“我送你回去。”

        “你现在属于酒驾。”她往右迈了一大步,和她拉开距离,以免身上沾上烟味:“我自己打车。”

        “随便你。”她靠过来,线长的脖颈伸直,胸锁乳突肌凸现。

        秋间澪提前一步捂住自己的侧脸,原本要落在脸颊上的娇艳的红唇在她掌心轻轻一啄,留下一枚不完整的,有缺陷的唇印:“下次再一起喝酒,小妹妹。”

        妹你个头。

        她张开手,盯着手心里的口红嫌弃的直皱眉。

        中央区银座五丁目,与秋间澪一街之隔的highfive里,冲矢昴交叠双手,撑着下巴,严肃的坐在吧台前思索,他究竟为什么要和秋间渡一起来喝酒。

        事件起源于超市,两人推着购物车在最后一包荞麦面调味汁面前狭路相逢,伸出的手在同一时间分别一左一右抓住包装,四目相对,原本打算争执的冲矢昴与秋间渡再互相看清对方的身份后各自收手,互相谦虚劝让起来。

        彼此各怀心思。

        ——冲矢昴:这是澪的哥哥,务必要搞好关系。

        ——秋间渡:这是澪身边的正常人,务必要搞好关系。

        充满成年人虚伪的彼此客气的过程中,一位家庭主妇顺利挤入,夺走了货架上的荞麦面调味汁。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秋间渡提议:“我请你喝酒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早这样的话,就不会被趁虚而入了吧。

        十五分钟后,两个人坐在吧台前相顾无言。

        “冲矢君……”秋间渡与亮闪闪的酒杯对视,最先打开话匣子:“你最近联系过澪吗?”

        “白天帮她送过资料。”

        “混蛋!这家伙独独不回我消息!”他喝了一大口威士忌,把杯子敲在桌子上,以免他误解,他又强调:“当然,我妹妹其实很温柔。”

        “是的。”

        啊对对对对对……

        “爱惹事的妹妹,不靠谱的父亲,该死的上司和嘴碎的同僚,真让人为难啊。”社畜发牢骚紧紧围绕的主题无非是工作和家庭:“年青真好啊,读书的时候只需要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

        “秋间检事是遇到什么困扰了吗?”

        “不算困扰吧,已经成为常态了,每天都有各种奇葩的公诉案件。”他发出嗤笑:“我遇到的最离谱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诉讼案还是五年前,澪在路边摆摊算命的时候,遇到一个去汽车站搭乘前往琦玉的客车的乘客光顾她的生意,她劝他最好别坐那趟车,乘客不解,但是照做了,结果那趟班车在途中发生侧翻,被定性为重大交通事故。

        往后过了三年,这位乘客因为入室抢劫并杀害屋主及其妻女三人被判处无期徒刑,被害人亲属要求对澪提起诉讼,如果不是她劝说被告不要乘坐东京至琦玉的班车,被告可能已经死在那场交通事故里了,后来也不会发生这起杀人案。”

        末尾,跟着一个短促的气音:“哈,可笑吧。”

        “我想这件事最困扰的是澪。”冲矢昴突然意识到:“说起来,澪的事我从未听她自己提起过,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她鲜少跟人聊往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不可更改,她的时间一直向前。”

        考虑到明天还要上班,秋间渡和冲矢昴仅仅小酌几杯,毕竟谁也不想给对方留下醉醺醺的印象。

        深夜失眠的时候,赤井秀一在工作罅隙从记忆当中翻找出了秋间薄情冷性的眼睛,他靠在转椅上,仰着头,手臂上的尼古丁贴片没有给他带来足够满足感,烟的劲头是不可替代的,但他生平第一词萌生戒烟的念头。

        手机响了起来。

        可以视之为默契吗?

        当他想她的时候,她的电话刚好打来了。

        “你带给我资料怎么缺了两页?”

        赤井秀一斜了一眼工作台上他故意扣下来的两页文件,你看,他说了,她会主动来找他的。

        “抱歉,我回到家之后发现早上走的太着急,有几页材料落下了。”

        听筒里的声音不属于冲矢昴,它低沉平稳,带着黑麦威士忌一样粗糙的颗粒感,是赤井秀一本人的声音:

        “你不怕我开公放或身边有其他人在吗?”

        他扫向监视器,晃动着被威士忌染成琥珀色的冰球:“你不舍得这么做。”

        “我怎么不舍得。”她翻了个白眼。

        “你有时间来取吗?”

        “你不能帮我送过来么?”

        这样的撒娇他怎么拒绝的了,他松了松领口,喉结滑动。

        “我的车碰巧拿去做保养了。”

        “的确碰巧。”她咬牙切齿:“我明天去找你。”

        老谋深算的狐狸目的达成:“早点睡,好不好?”

        换成别人,以这种哄小孩一样肉麻的语气跟她说话势必会引起反感,她本能拒绝煽情和感动,但他的嗓音不仅仅是撩人,还有着半融不融的冰棱一样的平和的锐角和寒意。

        她揉了揉耳朵,手机烫的耳尖发痒。

        “哦……”

        “明天见,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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