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话音才落，沈乔已经控制不住表情，愕然扭过头。
沈禾月一惊，声音打了个颤，“怎、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沈乔敛起神色，摇摇头，低声作答：“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你明明知道我为了这个比赛练了那么久，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
这些年，沈乔一直是无忧无虑地长大。
沈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能称得上一句“家境殷实”。不仅能供得起两个女儿上最好的私立学院，沈乔学了这么多年芭蕾，也是尽量找最好的老师，从未断供。沈禾月身体不好，没法剧烈运动。其他事上，父母则对她百依百顺。从小就是名牌加身，吃穿用度，样样精细。
不夸张地说，姐妹俩真的被养得像公主一样。
再加上沈乔生得漂亮，脾气又软和，不怎么计较。哪怕常常缺课练舞比赛、不跟集体活动，同学关系依旧和睦。
所以，她没什么戒心，也不擅长揣度人心。
不谙世事，还有点少女的天真。
沈乔斟酌许久，依旧看不出沈禾月刚刚那句话，到底只是对姐姐撒娇卖乖，还是真心不想让她去参赛。
如果是后者，那不就和电话里说得一样了吗？
——“沈禾月不想让你去参加比赛。”
——“为此你们大吵一架。”
可是，为什么呢？
沈禾月为什么不想她去？
沈乔想不通，只能抿起唇，静静等待沈禾月给出一个答案，骐骥她能解释些什么，消除自己内心疑窦。
正此时，悠扬音乐声从广播里响起，传遍整个校园。
上课铃打响。
沈禾月明显松了口气，连忙说：“啊呀，跟你开玩笑的啦，这么严肃干嘛！……上课了，我先走了！晚上回家再见哦！”
她朝沈乔挥挥手，快步跑开。
眨眼，背影隐没在校服人潮之中。
……
开学第一天，沈乔上课上得神思不宁，心不在焉。
幸好，教室里开着暖气，温度很高，再加上同学们的假期综合症发作，皆是昏昏欲睡模样，显得她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放学后，照例要去练舞。
圣敏是私立院校，招收各类艺术生和国际班生源。自然，校内设施配备齐全。不用去外面租借，学校就有舞蹈房，可供舞蹈生进行练习。
因为开学没有补课，放学时，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
沈乔背着书包，独自走向艺体楼。
推开门。
舞蹈房里没有别人在，但也没有灰尘沉积，可见保洁阿姨早早就打扫干净。
这间舞蹈室她用得最多，下次得带点小礼物感谢阿姨。
沈乔弯了弯眉，将东西放到角落，脱掉校服外套，对着镜子开始热身。
拉完筋，她直起身。
倏地，动作一顿。目光往后来回扫视几圈。
今日是开学第一天，没人着急忙慌过来练习。比起平时，艺体楼称得上寂静无声。刚刚走过来，一条走廊都是空无一人，一点响动都没有。
但沈乔却听到门口传来轻微声响。
“谁？……是阿姨在那里吗？”
她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往门边靠。
舞蹈室用得是和教室一样的门，上头有一块玻璃，可以借此里外张望。
沈乔165的个子，用不着踮脚，视野已经足够看到玻璃两边。
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
不可否认，自从那通电话之后，沈乔确实变得有些神经敏感，疑神疑鬼。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开门出去看看。
下一秒，手机铃声在角落响起。
透过书包隔断，《花之圆舞曲》听起来有几分沉闷异样，总叫人心惊胆战。
沈乔陡然一惊，注意力立马被铃声吸引。
这不是她的手机铃声。
是那台手机在响。
确认这点后，沈乔踟蹰半秒，大步走过去，将那台手机从包里翻出来，当机立断地接通。
“喂？”
“沈乔吗？”
还是上次那个声音。
还是上次那种模糊不定的剧烈喘息。
对方像是在奔跑中说话。
“是不是沈乔？”
她又问了一次。
沈乔攥紧拳，咬牙，“我是。”
“现在你相信我了吗？我真的是你，是十年后的你。”
沈乔胸中憋着一口气，听到这句话，倏地，爆发出来，难得用无比严厉的声音说：“拜托你别开玩笑了好吗！这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无论是谁，突然对一个人说，你是捡来的孩子，你以后会残疾……这都不可能让人觉得愉快。
只会令人恼怒。
“我不是开玩笑。我知道这些事听起来很像是无稽之谈。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你相信。”
沈乔：“抱歉，无意冒犯。请问你是不是得了臆想症？需要帮助吗？”
电话那端，女声停顿须臾，复又叹息，“我不是。没时间可以耽误了。我告诉你领养原因吧，你可以想办法去求证一下。你应该知道，沈禾月是ab型rh阴性血，属于熊猫血中的熊猫血，非常稀缺。”
“……”
毫无疑问，沈乔当然知道。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电话里：“我们也是ab型rh阴性。沈家父母捡到你的时候，带你去验了血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巧，你居然也是少见的熊猫血。沈禾月身体不好，连普通感冒都会引起并发症。而在必要的时候，你就可以输血给她。他们需要你作为沈禾月的移动血库，关键时刻能救她，所以才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供你跳舞，是希望你能身体健康，一直在沈禾月身边。”
沈乔愣住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无比荒诞，但细想之下，又似乎合情合理。
但她从来没有验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血型。
“一分钟到了，来不及了。沈乔，你要小心。还有，你一定要去找一个男生，叫祁……”
“嘟。”
没等对面说完，通话被迫终止。
信息量有点过大。
沈乔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不知不觉中，夜幕悄然降临。窗外，天空褪去日暮橙黄，被染成了灰蓝色。
沈乔想到一个好主意。
干脆去医院验一下试试吧。
她如梦初醒般坐起来，飞快地穿外套，收拾好东西，往外跑去。
这个点，学生几乎全部走完，连高三也已经放学。
校园里空空荡荡，渺无人烟。
沈乔穿过操场，沿着步道，闷头往外冲。
学校附近就有一家医院。
车程大约十分钟。
走出校门，她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医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许是受环境影响，沈乔拿着急诊挂号单，心中也开始焦躁起来。
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但是就算她真的和沈禾月是相同血型，也可能是因为两人一母同胞啊，怎么就能论证电话里那人说得是真的呢？
越想越没有头绪。
她不自觉抓了抓头发。
……
抽完血，还要等半个小时出结果。
沈乔按着棉球，沿着急诊大厅绕了一圈，找空座位坐下。
视线习惯性地四下扫过。
蓦地，目光一凝，顿在某个方向。
在沈乔斜后方，有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但好像又算不得太熟悉。
她盯着对方看了会儿，脑内灵光一闪，确认对方身份。
是那个男生。
早上两人刚刚撞到一起。
男生没穿校服，低着头，正拿着手机在打字。
沈乔视线角度和早上一样，所以才会觉得有点熟悉。
这么巧吗？
她盯着那男生看了会儿。猝不及防，和对方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惊。
男生先一步蹙起眉，条件反射地想要起身走开，却又被理智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人，虽然长得帅，但表情看着有点狠厉，生人勿近似的，模样很不好惹。
还是说，因为他也认出了自己，想到早上自己给他添了麻烦，所以才不耐烦吗？
沈乔揣摩片刻，依旧不明所以，只能朝他尴尬笑笑。
男生扭过头，避开她的目光。
顿了顿，还是站起身，径直大步离开。
“……”
沈乔发现，他把校服外套落在了座位上。
犹豫了一会儿，她走过去，将校服拿起来，拔步往外追。
男生个子极高，185都不止，腿又长，自是走得飞快。
沈乔追了几步，想到什么，又连忙去翻他的校服外套。
果然，校服上别了名牌。
【高二7班】
【祁言舟】
沈乔：“祁言舟！”
少女声音绵软，却像是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穿越人海，传入祁言舟耳中。
祁言舟条件反射般停下脚步。
她发现了吗？
发现自己跟着她吗？
祁言舟舔了舔唇，整面背脊肌肉尽数开始发僵。
沈乔完全无知无觉，跑到他面前，“你校服掉了。”
祁言舟：“……”
沈乔：“早上，不小心撞到你，真的不好意思啊。”
说话间，少女有些讪讪。
鹅蛋脸上一双杏眼，搭配薄薄的双眼皮和琥珀色瞳孔，还有小巧的鼻尖、天生殷红的唇，组合得极为适宜。
眼波流转间，皆是清纯漂亮，人畜无害模样。
但对某些人来说，却像是勾魂夺魄的妖。
祁言舟默不作声地接过校服外套。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响，从牙关里挤出了一个字。
“嗯。”
他继续往外走。
徒留沈乔一个人站在原地，不自觉地拧起眉。
这男生，真是个怪人。
……
这么一耽搁，检测时间也差不多了。
沈乔没再多想，转过身，去报告站拿来验血报告，再回去找医生。
医生只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有点惊讶：“ab型的rh阴性？小姑娘，你这是很少见的熊猫血啊。”
“……”
“小姑娘你多大了？要不要考虑献血？爱心活动哦！”
沈乔丝毫笑不出来。
她浑浑噩噩地站起身，连报告单都忘了拿，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打车回家。
直到人站到家门口，沈乔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拍拍脸颊，勉强扯出一点表情，才用指纹锁开门。
“爸、妈，我……”
话没说完，她猛地收了声。
客厅和餐厅都亮着灯，但没有人在。
沈乔几乎每天都要练舞，加上最近那个比赛，为了保持体重，家里人都知道她不吃晚饭。晚归回家，再饿，也就随便吃点水果蔬菜垫垫饥。自然，也不会给她留饭。
但沈禾月居然也没在外面玩手机。
她功课一般，平时就喜欢赖在爸妈旁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聊天。
撒娇卖乖，逗得父母开心。
所以，他们都去哪里了呢？
沈乔心里想着“不可能吧”，动作却不受控制。她放轻了动作，将书包拖起来，连拖鞋也没穿，就蹑手蹑脚地往主卧方向走去。
沈家这套房子不小，房间也多。
从客厅到主卧，还要穿过半截走廊。
沈乔走到走廊那头，先将书包放回自己房间，再出来，耳朵贴到主卧门上。
门板隔音效果不错，但到底是室内用，比不得那种厚重金属防盗门。
耳朵贴近，总归能听到一点动静。
屋里面，说话的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沈禾月：“……妈~啊呀，求你啦，你就想想办法嘛~”
“……”
“我不管我不管，因为跳芭蕾，沈乔老是出风头，大家都在讨论她，就弄得我跟她的小跟班一样！我好烦！我不喜欢这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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