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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李彦逐身子一滞,  他看着沈亦槿灰暗的神情,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笑道:“傻瓜,  我方才那般说,只是怕你会赶我出去。我不会再强迫你,只想陪在你身边,  月事不舒服,可是那时跪在雪地中受了寒的缘故?此次去云林寺姨母可为你把脉?可开了药方?千万别因为我的缘故,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李彦逐的话,  让沈亦槿有一刻的迷离,  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这人,  说女子的月事都不脸红的吗?语气为何像是喝了一口蜜,直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沈亦槿红着脸,站在李彦逐面前垂眸不语。

        李彦逐见眼前女子神情有些羞赧,  觉得自己的心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从软榻上起身,将沈亦槿横抱起,大步走到床边,  轻轻放在了床上,  又为她盖上薄毯。

        “安心睡吧,我在此处处理公文。”

        说完放下了轻纱帷幔,  重新回到了软榻上。

        沈亦槿只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酥酥软软的,  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李彦逐身上是她已经闻惯了的梅花香,  话语却不是她所熟悉的低沉清冷,  这带着宠溺舒缓的语调似乎有一种魔力,  让她的心加快了跳动。

        她听见李彦逐让卫安从紫宸殿拿来了一些奏折公文,  之后便安静了下来,偶然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很快,她就在这充满梅香的房间里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还是深夜,房间中依然亮着烛火,她侧耳静静听了片刻,没了翻书的声音,沈亦槿掀开帷幔下床,慢慢往软榻边走去。

        李彦逐面前的卷轴摊开着,自己却已斜靠在软榻旁的梨花木扶手上睡着了。

        夏季的静月阁虽热,但因房中放置了很多冰盆,又到了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沈亦槿拿来了薄毯盖在李彦逐身上,见他睡姿很是别扭,想着若是这样睡一夜,第二日脖子肯定会难受的,便想要给他头下放个软枕。

        可软枕拿来了,她却为难了,迟迟不敢触碰李彦逐,就更别说抬起他的头了。

        就这样站了片刻,她打算放弃了,刚把软枕放在一旁转身离开,手却被人拽住。

        带着浓重睡意懒懒地声音传入耳中,“亦槿,你对我还是有情的,对吗?”

        下一刻沈亦槿就被拽进一个炙热的怀抱中,她背对着李彦逐坐在他的腿上。

        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她僵硬着身子动也不会动。

        那人从后面揽住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鼻息拍打着她的耳垂,硬朗又酥软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你刚才在关心我吗?”

        沈亦槿好像得了失声症,紧张地她一颗心胡乱跳动,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告诉我,可好?”

        沈亦槿的理智渐渐回来,她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悸动,缓缓说道:“陛下,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候。”

        她转身,从李彦逐的腿上滑跪在他面前,“陛下,小女的心很小,从前只容得下陛下,如今也只容得下宋公子。”

        李彦逐双手捧起沈亦槿的脸颊,凝视着她的眼眸,“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可好?”

        沈亦槿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做了无声的拒绝。

        李彦逐苦笑一声,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背过身去,“起来吧,不是说月事不舒服吗?还有你这腿,那三日你已经跪够了,今后也别再跪了。”

        “你心里没我,无妨;心里是别人,无妨;哪怕再也无法重新爱上我,也无妨。我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好好用膳,好好睡觉,在我想见你的时候能见到你,这样就足够了。”

        “今后,你若不愿,我不会再同你共处一室。”

        李彦逐转身扶起沈亦槿,“你可知我如今有多后悔?当初,我不断麻痹自己的心,克制着不让自己爱上你,以至于总是选择伤害你的方式证明自己对你没有动心,真的太傻了。”

        沈亦槿懵了?她不由问道:“动心?可是我从没有感受到陛下动了心,一开始我认为陛下厌烦我,到后来我认为陛下的转变是因为救命之恩。陛下不必为了让我回心转意,就说这些话骗我。”

        其实,直到现在,沈亦槿仍然觉得很虚幻,她总觉得李彦逐如今的脑子是不清醒的,是因为不容侵犯的帝王威严受到了挑战,他不允许有人拒绝他,也难以接受曾经爱慕他的人会爱慕别人。

        哪怕他真的对自己动了心,又能持续多久呢?

        就算是会很久,那他曾经对自己的伤害呢?难道就能轻易被原谅?

        沈亦槿对李彦逐的误解太多,想要将这些误解一个一个都解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彦逐不禁呆住,沈亦槿说他骗她?他字字句句都是真心,怎么能说骗她呢?

        可见当初他做的有多狠,一次次伤着沈亦槿的心,才会让她彻底放弃。

        李彦逐的心里翻腾着苦海,他就像是哑巴吃黄连,他明白不论自己再如何诉说,也不会改变沈亦槿所经历的一切,那些日日夜夜被隐忍克制所折磨的思念,如今看来就像是一场笑话。

        是他自己演绎了一场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深情,真可悲。

        那就从现在开始,不再克制不再隐忍,他要让沈亦槿清清楚楚看到,他有多在乎她,多爱她。

        “是啊,我一直在骗你,也在骗我自己。我分明很欣赏你,却摔了你的金雀钗;我分明对你焰火下的面容着迷,却对你说不值得;我分明想保护你,却只能在你深夜被人骚扰后悄悄跟在身后,我分明妒忌陈言时,却只敢在醉酒后问你是否还爱慕我;我分明担忧你,却不想让你知道,照顾了你整整三个夜晚;我分明对你动了心……”

        李彦逐的声音渐渐沙哑,“却说你是累赘,控制不住自己在战场上不顾性命也要保护你这个累赘;我分明爱着你,却还是为了安抚群臣的心,为了登基大典顺利,让你跪在雪中三天三夜。”

        “怪就怪我太自以为是,以为你会一直在原地等我,不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会等我,如今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亦槿,我还能请求你的谅解吗?”

        沈亦槿看着李彦逐真诚的眼眸,脑子里乱成一团,好像有很多股热流从四肢百骸涌进了她的身体,冲撞着她的心口。

        若他说的都是真的,她是不是应该原谅?她不知道,她无法回答。

        李彦逐向前一步,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强而有力地心跳声进入了沈亦槿耳中。

        他缓缓道:“那时你是沈誉的女儿,我怎么能允许自己心动?之后我知晓太子要杀你,上京又陷入混乱之中,又怎敢让别人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保护你的方式或许不够温和,或许太过极端,但保护你的心日月可鉴,我……”

        沈亦槿捂着耳朵,慌忙推开了李彦逐。

        她真的开始害怕了,她怕自己会沦陷,若真的爱上了李彦逐,心甘情愿成了这后宫的嫔妃,她就要面临和别的嫔妃争宠,只能企盼着皇帝的临幸和疼爱过好日子,说不定还会因为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被别的嫔妃欺负,被别人陷害,到了那时,李彦逐的爱意还在吗?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还会连累父兄。

        虽说痴心郎的话本子她看了不少,但负心汉的话本子她也没少看,尤其是那些后宫争宠的,她真的太害怕了。

        她不能再继续听下去,出宫,她要坚定出宫的信念,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绝不能让自己陷入那般境地。

        “还请陛下今后不要在我面前省去自称,让我忘记陛下是大兴国的皇帝,也请陛下今后不要再说之前的事,那些事对我来说都是伤痛,我不想一遍遍回忆,更希望陛下别再说爱我,我受不起,如果可以,请陛下放我出宫。“

        李彦逐瞳孔微缩,额头青筋跳动,拳头紧握,怒气和无力感同时袭来,让他一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好啊!”李彦逐冷笑了起来,“是谁先来招惹朕的?是你!你不是说爱慕朕吗?那就在朕身边一辈子。你不是说如今爱慕的人是宋有光吗?好!你若再说要离宫,我就要了他的命!”

        说完,李彦逐还不解气,踢翻了身旁的方桌,又踢开了门,踢门的声音震天响,看来是用了些功力,险些把门都踢飞了,惊地整个静月阁的烛火都陆续亮了起来。

        卫安一看就觉得不对,慌忙跟在身后,李彦逐脚步不停,气势汹汹地走出了静月阁。

        卫安实在太不理解了,为什么每次主子要见沈姑娘的时候都是满心欢喜,最后两人却会不欢而散呢?

        沈亦槿失了神一样坐在床上,不去听身后的宫女收拾桌几茶壶的声音。

        等那些声音消失了,宫女们也出了内殿,芷宁来到她身边小心问道:“姑娘,才三更天,再睡一会吗?”

        沈亦槿摇摇头,“别管我了,你去休息吧。”

        芷宁不再多说,退了下去。

        一连好几日,李彦逐都没有再出现,倒是卫安来了几次,不是来送玉镯耳坠,就是来送发簪金钗,再就是衣裙。

        沈亦槿似是铁了心要让李彦逐不愉快,只要是卫安送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不管再贵重,她都统统一把打落在地上。

        上好的翡翠玉镯就那样摔碎了,还有发簪上的各色宝石,都滚落摔成了几瓣。

        卫安真是肉疼呀,这些东西都老值钱了,还有很多都是主子花了心思让工匠们去做的,可沈姑娘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都打落到地上了。

        她还让卫安把那支金雀钗还给李彦逐,卫安不敢接,沈亦槿当场就要摔,吓得卫安马上应了下来。

        卫安拿着金钗到了紫宸殿,正发愁该如何对主子说,就听见屋内传来了宋辰远的声音。

        “陛下,小儿一时鬼迷了心窍,他绝对不敢再对沈姑娘有非分之想。还望陛下收回成命,不要让有光去边疆驻守,飞骑营还需要他。陛下,老臣如今就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独苗了,他若有三长两短,老臣也活不成了。”

        “宋将军,让宋校尉去驻守边疆同沈姑娘没有关系,宋将军多虑了。朕不过是想磨练他,待到三五年之后堪当大任再召他回上京。”

        “老臣……老臣谢主隆恩。”

        宋辰远走出了御书房,卫安头上直冒汗,听到主子对宋有光的安排,他更不敢将发簪拿出来了。

        但这样贵重的东西,他又不敢私藏。

        只得小心翼翼走到李彦逐面前,“陛下,沈姑娘又把拿去的东西都摔了。”

        李彦逐无奈道:“她摔得高兴就好,明日重新选一批送去,让她摔。”

        卫安颤颤巍巍把金雀钗拿出来,“陛下,沈姑娘说要把这只金钗还给陛下,否则,她就要摔了这支金雀钗。”

        李彦逐缓缓转头看向那支金雀钗,拿了过来,重重叹了口气,思索良久道:“去请长公主来。”

        过了一盏茶功夫,李兰雪就到了,“臣妹给陛下请安。”

        李彦逐道:“二妹,明日你陪沈姑娘出宫散散心,这几日她心情似是不太好。”

        李兰雪笑笑,“自从皇兄把沈姑娘接回宫,沈姑娘何时心情好过吗?”

        李彦逐沉吟片刻道:“你告诉她,朕的忍耐是有限的,朕给她三个月,若到时候她再敢推开朕,不但宋有光会没命,她的父兄也休想在瘴城好过!”

        “皇兄,你可真可怜。”李兰雪啧啧两声,“皇兄根本就不懂怎么爱一个人,只会送给她贵重的首饰漂亮的衣裙,只会用言语去威胁。爱一个人应该是想要她过得开心,过得快乐,皇兄看着沈姑娘这个样子,难道心中就很愉悦吗?皇兄分明知道自己曾经做了多少伤害她的事,如今还要继续伤害她的家人吗?皇兄是想让沈姑娘更恨你吗?”

        “你说,你说什么?”李彦逐往前迈了一步,“你说她恨朕?她如今只是不再爱慕朕了,你说错了,她没有恨。”

        李兰雪道:“若我把皇兄说的这些威胁的话告诉沈姑娘,她就真的会恨皇兄了。臣妹想知道,皇兄会爱一个用家人性命威胁自己的人吗?皇兄,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李彦逐问道:“那该如何?”

        “给她自由,让她去喜欢的地方,做喜欢的事。”

        “不可能,这不可能。”李彦逐道:“朕决不允许她离开朕身边。朕知道她喜欢市井,喜欢听曲喝酒,这不是就让你陪她去了吗?她在皇宫中难道不自由吗?整个皇宫,随她去哪里都好,这后宫的规矩朕根本没让她遵守,这还不够吗?”

        李兰雪道:“可这里没有她想念的人,自由也是相对的,心甘情愿停留的地方就是最自由的地方。”

        她叹口气,“希望有一天皇兄能明白臣妹说的这些话,臣妹告辞了。”

        李兰雪离去后,李彦逐握着发簪想了很久,决意明日也跟着出宫一趟。

        翌日一早,李兰雪便来找沈亦槿,还没进到内殿,就大声说道:“小妹,皇兄让我们今日出宫游玩,你说我们去哪里?”

        沈亦槿还未起床,听见声音,刚坐起来,李兰雪已经冲了进来一把掀起帷幔,“快别睡了,酉时我们就要回宫,你还不快点!”

        “公主说什么?出宫?”沈亦槿昨夜没睡好,这会还迷迷糊糊的。

        “我那个皇帝哥哥啊,可真是为了讨好你花尽了心思,他昨日召我去,让我今日陪你出宫散心呢。”

        虽说沈亦槿给她说自己已经不爱慕皇兄了,还说嫁给宋有光是她最合适的选择,可李兰雪总觉得不是这样,爱慕一个人的眼神她是知道的,可沈亦槿说起宋有关时,眼中只有感激和愧疚。

        听到能出宫,不管是不是只有一天,沈亦槿也是开心的,马上从床上跳起来,大喊道:“芷宁,梳妆!”

        有了皇帝的准许,两人大摇大摆出了宫门,江锋还派了两个护卫跟着她们,不论走到那里,人们一看就知道这两位姑娘定然出生富贵,要不然随便逛个街,怎么都有护卫跟着。

        李兰雪也很开心,两人四处逛着,也不管东西好坏,看到喜欢的就买,先买了好些胭脂水粉,又买了好些糖人面具,最后李兰雪看见有卖风车的,高兴地拉着沈亦槿来到摊位前,“小妹,你看这有卖风车的,我记得常松……”

        话没说完,李兰雪就哑了声,她还记得有次和沈常松一起游玩,她说喜欢风车,沈常松就把小摊上所有的风车都买了下来送给她。

        如今风车还是那些风车,但良人已远在千里之外了。

        “小妹,你喜欢风车吗?”

        沈亦槿看着风车不禁也想起了在清水县时,李彦逐买了风车给她,在窗口的微风中,李彦逐的笑容是那么温和。

        她摇摇头,“以前我很喜欢,但现在我不喜欢了。”

        李兰雪放下手里的风车,“那我们走吧,之前我和常松……”她无奈笑笑,还真是一出了宫,到处都是和沈常松的回忆,“前面有间茶馆,那里的说书人故事讲得不错,我们边品茶边听吧。”

        两人来到茶馆,坐在二楼一眼就能看见说书先生的地方。

        此时正值晌午,李兰雪熟练地点了几样小菜,又要了一壶茶,等菜品端上来,沈亦槿这才发现,全都是兄长爱吃的。

        沈亦槿心头一阵酸涩,李兰雪听说书逗趣的话听得咯咯笑,她却觉得全都是强颜欢笑,跟着李兰雪出宫,来到的全都是曾经和兄长去过的地方。

        李兰雪为了不让她忧心,极力不去说想念兄长之言,但所做的每件事却又都和兄长有关。

        她深知,李兰雪定然思念兄长思念地紧。

        沈亦槿也不多问,就这样陪着李兰雪静静听说书先生逗趣的故事。

        “沈姑娘。”

        忽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沈亦槿应声抬头,看见宋有光的一刻不由站起了身,“宋公子。”

        李兰雪看见他也笑笑道:“宋公子真巧啊。”

        其实昨日从紫宸殿出来,李兰雪偷偷派人给宋有光传了信。

        “宋公子站着干什么,快坐。”李兰雪又对跟随在她们身边的护卫道:“这位是飞骑营的宋校尉,你们都知道吧,我们有事要说,你们离远点。”

        护卫抱拳应是,远离到听不到对话的地方。

        宋有光从怀中掏出两封信分别递给李兰雪和沈亦槿。

        “这是少将军从瘴城传来的信,他知道信到不了宫中,就送来了宋府,已经有几日了,始终没机会给你们。”

        李兰雪接过信,“我还真是为自己做了件好事。”

        沈亦槿接过信,“多谢宋公子。”

        两人拿到信都迫不及待打开读了起来。

        不一会,李兰雪就将信拿给沈亦槿,“小妹,你看,你兄长说半夜做梦,梦到我偷亲了他的脸,结果清醒后才发现是一条蛇爬在他的脸上,吓得他弹跳起来,哈哈哈哈……”

        李兰雪边说表笑,沈亦槿凑过头去看,兄长写给李兰雪的信中未说想念,都是一些细小的趣事,写得很是诙谐幽默,可这些小事只要细细琢磨就会发现,做错的梦,认错的背影,听错的声音全都和李兰雪有关。

        沈亦槿也配合着哈哈大笑,也将兄长写给自己的信拿去给李兰雪分享,写给她的信中,兄长大多说的都是父亲的病情以及询问她的境况,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李兰雪。

        “你看你兄长,写给你的信中还要问我,啧啧,他呀,还真是……”李兰雪笑着笑着眼中就有了泪花。

        沈亦槿忙将信收起来道:“宋公子,可能寻来笔墨,我想给兄长回信。”

        李兰雪马上道:“我也要回信。”

        宋有光很快拿来了笔墨,两个女子埋头写信,沈亦槿为了不让父兄担忧自己,说自己在宫中过得很好,信写得工工整整。

        李兰雪可不是这样的,拿着信笺简单地画了一副画,身着盔甲的男子背着身着罗裙的女子,那女子手里拿着风车吹着,两个人看着好不开心,信的最后四个字:安好,勿念。

        沈亦槿看到李兰雪的信,盯着瞧了半晌,不觉就湿了眼眶。

        李兰雪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我都还没伤心,你怎么就先哭了?我知道常松活得好好的,就很满足了。”

        沈亦槿重重点头,“公主,你可去求过陛下?”

        李兰雪道:“求他做什么,世俗规矩放在这里,身为公主,我自然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常松是谋逆的重罪,还能活着,皇兄也没有迫我嫁人,我就应该感激皇兄了,不能再奢求更多。”

        她不是没想过到瘴城找沈常松,且不说能不能走出皇城,就算是出了皇城,她也不知道路,只能四处打听,若走错了路,后果不堪设想。

        再说她一个弱女子,半路遇到了匪徒或是不轨之徒,她又该怎么办?别还没走到,就先死在了半路上。

        “不是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说不定能等到大赦天下那一天,届时去求皇兄才妥当。”

        恰时,大厅台上,说书先生说完了一个故事,四周都是掌声,李兰雪边跟着拍手,边道:“不说这些了,今日出来是为了开心,总说这些做什么。”她把信折好交给宋有光,“宋公子,有劳了。”

        沈亦槿也把信交给宋有光。

        宋有光接过信,道:“沈姑娘,陛下有旨,免去我飞骑营校尉一职,去给驻守边疆的大将军做副将。”

        沈亦槿皱眉,如今边疆稳定,并无战事,把宋有光调去边疆,乃是明升暗降。

        “姑娘不用担心,我练就一身武艺还未上战场杀敌,如今去边疆磨砺一番挺好。”

        沈亦槿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总觉得李彦逐此番做法完全是因为自己,是自己连累了宋有光。

        “你若不想去,我去求陛下。”

        宋有光道:“我对姑娘如此说,并非是想让姑娘去求情,而是告知姑娘一声,后日就启程,今日也就当是告别了。”

        “后日,这也太快了些,你要去多久?”

        她曾听父亲说过,边疆常有敌军来犯,两军对战,伤亡是常事。

        宋有光道:“不知,需等陛下召回。”

        沈亦槿心中十分愧疚,前几日她还想着,宋有光没有留在瘴城能回到上京,她很欣慰,没想到却要被派去边疆,虽说边疆也能建功立业,但不应该是这种明升暗降的方式,他这样等于是被贬去的,也不知道驻守的大将军会如何待他。

        “抱歉。”

        “怨不得姑娘,且我也愿意去边疆磨砺。”

        台上的说书先生又开始说新的故事,李兰雪道:“你们在这里,我要去楼下听故事了。”

        李兰雪一溜烟跑下了楼,沈亦槿知道,李兰雪这是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话离别。

        可是最难话的就是离别了,两人默默不语,静静听着说书人的声音,过了很久,宋有光道:“陛下对你好吗?”

        沈亦槿道:“还好,宋公子不用担心,边疆艰苦,你……”

        谁知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两个护卫就走过来道:“姑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沈亦槿不解地道:“公主分明说酉时回宫,现下不过刚过了晌午……”

        说着说着,她突然意识到了症结所在,一定是离开前两个护卫得了什么旨意,方才是因为李兰雪在,三人相谈并没什么,而李兰雪好心给他们独处的时间,成了他和宋有光两个人却是不能了。

        宋有光也意识到了不妥,起身道:“姑娘,在下先告辞了。”

        沈亦槿也跟着起身,目光中都是担忧,虽说她对宋有光并无爱慕之情,但宋有光却是她很在乎的朋友,还是她的恩人,她希望宋有光能平安顺遂一生。

        “宋公子,我等你平安归来的消息。”

        宋有光眸中泛了泪光,重重点点头,“好。”

        说完转身下了楼。

        李兰雪看见宋有光如此之快就走了,重新回来问道:“宋公子怎么走了?”

        沈亦槿笑笑看着身旁站着的护卫道:“还不是有人不乐意看到。”

        李兰雪对身旁的护卫道:“现在人走了,你们也别站在这里了,站到刚才的地方去,离远点。”

        沈亦槿道:“公主可还想去别的地方?”

        李兰雪摇摇头,“就在此处吧,这里是我和常松的老位置,我想在这里多坐一会。”

        沈亦槿道:“公主,我们喝两杯酒吧?”

        李兰雪笑了起来,“正合我意!”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对面二楼厢房,正有一个满脸阴沉的人从茶馆后院离开了。

        一来到茶馆外,李彦逐就停下了脚步,他堂堂一国之君,乔装打扮跟在沈亦槿身后不敢靠近,原本是想多了解她,今后好讨她欢心。

        结果看到的却是她和宋有光笑得开心,好在宋有光及时离开了,若再晚点他就忍不住出现了。

        他真的很不理解,自从沈家父子流放,他就没见二妹笑过,还有沈亦槿,入宫这么久以来,他也没见沈亦槿笑过,怎么两人见了宋有光就能笑得那般开心?

        心里郁结难解,他真的已经掏心掏肺对沈亦槿好了,怎么就换不来她一个笑脸?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做才能打动她,深深的挫败感侵袭着他的身体。

        不禁苦笑,或许这就是爱慕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的区别,沈亦槿见了心上人才会笑得这么开心吧。

        突然想起昨日李兰雪说的话,她说自己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真的爱一个人就是想要她开心,又想起方才沈亦槿的笑容,不由自问,把沈亦槿留在身边,真的对吗?

        回宫更衣后,李彦逐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一桌子晚膳送去了静月阁。

        李兰雪不甚酒力,没喝几杯就昏了,沈亦槿也想醉,独饮了几杯,但怎么都醉不了。

        酉时,她们回了宫。

        李兰雪下了马车,又换乘轿撵被抬进了凤阳阁,沈亦槿还很清醒,想让等在宫门口的芷宁扶她去御花园走一走。

        “姑娘,陛下在静月阁等着。”

        沈亦槿笑笑,“那就让他等一等吧。”

        她等过他好多次,每一次都是好几个时辰,等人的滋味,他或许并不知道,就先让他浅尝一下吧。

        芷宁对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婢会意跑开了。

        沈亦槿走到御花园,倚坐在凉亭中,微闭着眼睛,享受着傍晚的微风,觉得很惬意。

        今日能看到兄长给自己的信,知道父兄都安好,她真的很安心。

        可想到宋有光,心里还是很难受,愧疚之情又涌了上来。

        因喝了些酒,脑子里又一会想东一会想西的,渐渐就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身子被横抱起来,吓得沈亦槿下意识搂住了那人的脖颈。

        等看清抱她之人是李彦逐时,她忙松开了手。

        此时天色已晚,宫中也亮起了灯盏。

        “睡在这里也不怕着凉。”李彦逐道。

        沈亦槿挣扎了两下,“陛下,我自己能走。”

        谁知李彦逐抱的更紧了,他停下了脚步,“你是想让我抱你回静月阁,还是抱你回紫宸殿?”

        这有区别吗?沈亦槿脑子始终沉沉地,她懒得和他计较,垂眸道:“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还不都是陛下说了算。”

        李彦逐道:“回了紫宸殿,就要侍寝。现在,你怎么选?”

        因为酒劲,沈亦槿的脸很红,李彦逐身上的梅花香很好闻,她不自觉软了僵硬的身子,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陛下说,不再强迫我的。”

        李彦逐自嘲一笑,他的试探,总是气氛恰当,却又被拒收场。

        “你还未吃晚膳,我抱你回静月阁。”

        一路上,卫安让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都保持很远的距离,生怕影响两人。

        借着酒劲沈亦槿的胆子似乎变大了,她呢喃问道:“陛下让宋公子去边疆,可是因为我?”

        李彦逐脚下一停,又继续往前走着,“不完全是,宋有光还未上过战场,是该让他磨砺一番了。”

        沈亦槿小声道:“我若求陛下,收回成命呢?”

        李彦逐的心被扎了一下,但他告诫自己,万不可再冲动,他不能再吓到沈亦槿了,缓缓说道:“你担心他?”

        沈亦槿在他怀中点点头,“他是我的恩人,我不想他有事。”

        “只是因为恩人吗?还是因为……”李彦逐抱着沈亦槿的手又紧了几分。

        沈亦槿听见李彦逐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不知为何,她没回答。

        李彦逐也没再说话。

        长长的宫道上亮着星星点点的宫灯,四周很安静,只有李彦逐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宫人,他们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也不知去了何处,整个宫道上,只有一个男子抱着她心爱的女子,步履稳健,缓缓往前走着。

        李彦逐的步子一慢再慢,自从回宫后,沈亦槿难得有乖巧的时候,许是喝了酒,此刻她在他怀中如同一只顺从的小猫,他多希望这条路再长些。

        他越走越慢,走到静月阁时,怀中的人已经睡着了,可他却不想将她放下,站在静月阁门口久久不愿走进去。

        但很快胳膊就酸了,他只得迈步走进,轻轻将沈亦槿放在床榻上。

        在放下的一瞬间,他想起在无忧斋沈亦槿喝醉那次,他险些就吻了她。

        如今想来,觉得那时的自己很傻,分明已经动了情,却不愿承认,若那天吻了她,是不是一切都不同了?

        沈亦槿睡得很沉,李彦逐放下她,她连动都没再动一下。

        李彦逐坐在床边,舍不得走,他看着沈亦槿,伸手抚摸着她的面颊,拇指摩擦着她的嘴唇,不知为何,他眼中竟然晕染上了一层清透的水渍。

        芷宁端着一盆水进来,想给沈亦槿简单擦洗一下,看见李彦逐的动作,又端着水盆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沈亦槿,今日你笑得那般开心是因为宋有光吗?你真的爱他吗?我将你困在我身边,究竟是对是错?”

        “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扰乱了我的心智,让我深陷其中却又将我抛弃,沈亦槿,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

        李彦逐眼中的泪不曾流过脸颊,直直滴了下来,落在沈亦槿心口的衣裳上。

        “我时常自问,若重来一遍,我还会摔你的金钗,不理会落水的你,让你等在府外,任由你误会马青荔从而哭得伤心吗?或许还是会的,因为那时的我别无选择,只要那一切发生,我还是会的。”

        “可你知道吗?最近我不断的思虑,才发觉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一切完全可以避免,我应在这些发生之前,大胆承认自己的感情,告诉你我的想法,送你去安全的地方,远离上京,是不是你就会等我了?”

        李彦逐缓缓俯下身,躺在沈亦槿旁边,“就让我贪恋这一夜的温存吧。”

        内力聚集到指尖,李彦逐灭了房间的烛火,像个受伤后寻求保护的小孩子一样,贴在沈亦槿肩头,闭上了眼睛。

        眼看着时辰到了寅时五刻,陛下还没有走出静月阁,卫安十分焦急,卯时就要早朝了,陛下自登基以来,就只有去瘴城那几日未早朝,现下他是喊还是不喊呀。

        思虑了半晌,他还是来到了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小声喊道:“陛下,陛下。”

        李彦逐在召国那么多年,机警惯了,听见卫安的声音马上睁开了眼,他慢慢起身,生怕吵醒了沈亦槿,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重新关上的一刹那,沈亦槿睁开了眼睛。

        其实半夜她就醒了,刚开始看见李彦逐睡在自己身边时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想了想昨晚发生的事,她应该是因为酒醉在李彦逐怀里睡着了。

        不知为何,昨夜分明是李彦逐第一次那样久的抱着她,可她却有一种熟悉安定的感觉,李彦逐的怀抱让她很安心。

        这确实不是李彦逐第一次这么久抱着沈亦槿了,在从榆城到清水县的路上,李彦逐曾抱着受了伤的沈亦槿行了一路。

        沈亦槿又在床上赖了好一会,直到天大亮了才起身,刚梳洗完,就见李兰雪急急走了进来,“你怎么才起呀,你可知道早朝发生什么事了吗?召国派使臣来了,说是来送和亲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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