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最后的晚餐

未待慎宇哲说话，慎老爷子便开口笑道："你这个小子啊，还是太嫩。"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棋子下在棋盘上，堵住了慎宇哲的退路。看着慎宇哲为难深思的神色，慎老爷子脸上笑意更甚：

        "迟家在东川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毕竟也有几十年。虽不是树大根深，但在东川有能力做到四大家族的，却也只有迟家一个。迟家虽然灭了，但是迟家培养起来的人脉。项目经验和资源，却也不都是摆在那里好看的。有一些东西，会随着迟家的覆灭而消失。而有一些资源，只要迟家还有一份血脉，这些资源就始终姓迟。云家正是看中了迟家的这点资源，在东川方便利用，加上迟可凡愚昧无知好利用。迟家真可谓是一颗好棋子了。"

        程子安嘟囔道："可是，迟家的四大家族不是靠着云家的势力才做到的嘛？而且当时慎家并不在商界，若是在的话……"

        "若是在的话，"慎老爷子将话抢过来说道。"将会更糟糕。"

        程子安微微震惊道："老爷子……这……这是什么意思？"

        慎老爷子淡然说道："正因为当时慎家无心商界，才给了迟家可乘之机。但四国之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凡云家想做的事情，很少有做不成的。当初就算慎家还在。四大家族四角俱全，云家也能想出别的法子，推迟家上位。说不定……"

        慎宇哲手中握着的棋子，突然冲破慎老爷子布下的重围，冷不防地下在了重围之外。如此一来，整个棋局看似舍弃了这一角，却将整盘棋都救活了。

        "说不定，云家会唆使迟家使用更为激进和暴力的手段。更说不定，整个四大家族都会受到不大不小的伤害。"

        慎老爷子低头一看："你这个臭小子！我好不容易把你的角围了，你一招金蝉脱壳就想跑？"

        慎宇哲冲着慎老爷子嘿嘿一笑："都是爷爷刚刚的话给了我启发。不然，我可能真的要被您布置的假象，困死在这个角里面。"

        慎老爷子投子认输："商界就跟棋局一样。有时候你看着是必赢的局面，说不定人家用什么方法一下子就解了难题；有时候你看着是一局死棋，却有可能绝处逢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慎宇哲心领神会地笑道："爷爷，我明白了。"

        慎老爷子站起来："好了，今天我也下累了。改天再说吧！"

        慎老爷子走了之后，程子安仔细地观察棋局。许久，对慎宇哲说道："少爷，老爷子的这盘棋，胜负未定，怎么就走了？"

        "胜负未定吗？"慎宇哲看着棋局若有所思的笑道，"再好好看看。"

        程子安仔细看了一会，兀自一手执黑，一手执白。喃喃自语思考了一会说道：

        "果然！现在这个局面，虽然还看不出老爷子的败势。但是不出5目，老爷子必败无疑了！只是……"程子安将棋子放回棋筐，"老爷子是怎么知道自己输定了的？还有那么多目呢！"

        慎宇哲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爷爷想要教我的道理。商场如棋局，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只看眼下，而是走一步，看十步，甚至看百步。只有比别人都看的远，才更多一分获胜的可能。"

        程子安似懂非懂，一拍脑袋，突然间想到自己来这里的正经事："少爷，那迟家……"

        "不必理会。"慎宇哲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

        "云家选择迟可凡，想必很快就会对迟景重动手了。迟可凡不过是落水狗，翻不起什么浪来。重要的是，云家到底想干什么。"

        川岛别墅，迟家。

        "辛妈。"迟可凡从外面回来，像往常一样，在客厅脱去外套，换好拖鞋。

        "今晚吃什么？"以往，只要迟可凡回来吃晚饭，都会进门问辛妈晚上吃什么。而每次，辛妈都会笑眯眯地告诉他，有他爱吃的那几道菜。

        今天，辛妈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眯眯的。但是怎么看，那笑容里都带着一点牵强和凄凉。

        "四菜一汤，少爷和老爷爱吃的菜都有。"

        迟可凡叹了一口气："何必这么浪费，左右不过是最后一顿饭了。"

        辛妈在围裙上蹭了蹭双手："就算最后一顿饭，也要吃的像模像样的。少爷，你放心，有我老婆子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和老爷吃糠咽菜。经商我老婆子不行，做饭倒是不成问题的。少爷，你坐，我去端菜。"

        迟可凡却突然一把拉住辛妈："让我来吧！"

        辛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这怎么行？你是少爷，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

        "现在还哪有什么少爷。"迟可凡笑容温和，"您不是常说，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吗？以后您就把我当成你的小子，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辛妈欣慰地看着迟可凡："都说经一事，长一智。少爷，经历了这么多，你真是变了不少。"

        迟可凡却伸手将辛妈的围裙解了下来："辛妈。我去端菜。您去叫我父亲和迟管家来吃饭吧！"

        "叫迟管家？"辛妈一愣，"我跟迟管家的饭，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伺候完少爷和老爷用饭，我们再吃。"

        "什么老爷少爷的。辛妈，今天就听我的。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吃最后一顿团圆饭。"

        辛妈听着迟可凡的话不太吉利，却也终究没有想太多。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大家的情绪都时好时坏。偶尔冒出一些不正常的话，也是正常的。

        辛妈不再多想，依着迟可凡的话，径自走到二楼书房，去叫迟景重和迟管家。

        迟可凡目送着辛妈上了二楼，转身快速躲进厨房。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将里面的液体悉数倒进了其中一盘菜中。然后。迟可凡将这盘菜端到餐桌上，放在了靠近迟景重的位置上。

        拄着拐杖的迟景重，在迟管家和辛妈的搀扶下，走下楼梯时，刚好看到迟可凡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到餐桌的场景。

        迟景重眼眶一热。迟家虽然不是百年家族，但迟可凡自从出生以来，自己就从来没让他遭过一点罪，没让他干过一点活，没让他受过一点委屈。为了让迟可凡有个更美好的未来，迟景重不惜与云家合作。出卖东川，谋害慎家。为了不让迟可凡步上自己当初的后尘，迟景重冒着天大的风险，将慎宇哲藏起来，只为让迟可凡日后在商界少一个对手和威胁。可是……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因为自己当初一时心软，竟然没有狠心彻底杀掉慎宇哲。如果当时自己下得了那个狠心，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是不是如今迟家依然是那个风光八面的迟家？依然是四大家族之一？甚至能够成为东川第一大家族？

        迟景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不能让他重来一次。

        迟可凡将菜摆好，转身过来扶着迟景重坐到餐桌旁，又再三推让迟管家和辛妈也坐到了座位上。

        "爸，迟叔，辛妈。"迟可凡站起来对着三个人鞠了一躬，"感谢你们三个人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而我却一直都在给你们惹祸。是我不好……"

        迟管家和辛妈赶紧站起来："少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迟可凡继续说道："如今，迟家败落，家里连一瓶像样的红酒都没有。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顿团圆饭，"说着。迟可凡拿起筷子，给三个人的碗里分别夹了菜。

        "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给任何人夹过菜。就让我最后孝敬你们一次，给你们夹一次菜……"

        迟景重红着眼眶："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今天只不过是我们在东川的最后一顿饭。又不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顿饭。你迟叔和辛妈都说了，无论咱们爷俩去哪，他们俩都会跟着的。只不过……"

        迟景重重重叹了一口气："可凡，是爸对不起你。爸这身体不争气，以后的日子都要靠你了。是爸连累了你……"

        "爸。一家人，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迟可凡也红着眼眶说道，"快吃吧！迟叔，辛妈，你们也别愣着。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好。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到儿子给夹的菜。"迟景重欣慰地笑道，然后回忆般地说道："以前，你小的时候，整天没有一个老实的时候。不是在这里淘气，就是那里捣蛋。从来都不肯好好地跟我们吃一顿饭。后来，你上了大学，再后来经商，经常有一些应酬，咱们父子俩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更少了……"

        辛妈在一旁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老爷，这都是少爷的一片心意啊！少爷终于长大了……夫人在下面也可以安心了……"

        说道过世的妻子，迟景重内心不禁更加动容："是啊……要是她还在的话，看到可凡如今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欣慰，又该有多心疼……"

        迟景重扯着嘴角苦笑道："她一定会怪我的……"

        说着，迟景重看着碗里的菜，脸上半欣慰半苦涩地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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