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转折
折柳动作隐蔽的碰了一下苏华，把那处不对劲的地方悄悄的指给她瞧。
苏华眼光往那边撇了一下，攥着折柳衣袖的手猛然握紧。
那明显是溅上去的血迹似乎早已昭示了某种残酷的真相。
“折柳……”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的苏华，纵做了很久的心里准备，但此时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叫出来折柳的名字，声音微弱又沙哑。
“没事没事，就快到了，待会就好了。”
折柳靠在她耳边柔声安慰，“这些事情，难免要走一遭的。习惯了就好。”
苏华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恐惧的来袭如潮水般涌上又迅速褪去。
“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折柳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很神奇的平复，语气从略带害怕的自我安慰转换到了镇定。
即使是强作镇定。
这也是好的，折柳扶着苏华慢慢地走着，身后骨缺虽听着她们之间小声的交谈，也只是以为折柳在安慰受伤的苏华而已。
一条羊肠小道从拥挤的帐子中间绕了过去，折柳与苏华走的再慢也经过这里中原到来的医者的住处行至了医者们平日里配药看医书的地方。
至于王庭里的贵人们要看病，自然是他们带着东西上门诊治，也只有她们这些地位高一点的奴婢还有王庭驻军能在受伤生病的时候来到这里减轻一些痛苦了。
骨缺看见帐子已然在望，快走几步先进去了。待到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过来的时候，骨缺已经从里头出来了。
“苏华姑娘，里头的医者我已经打点好了，是医术最好的吴瑞先生。”
骨缺眼神热切的看着苏华，那股浓浓的担忧几句要透出来似的。“你，好好保重自己。”
苏华愣了一下，旋即重重点头，“好。”
“今日多谢你了。”
她有些晃神，等到骨缺都与她们错过身子走出几步路，才追着补上了感谢。
折柳看了看她，有心想要打趣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还是要多谢他的，今天如果不是骨缺，恐怕咱们是怎么都出不了那几座帐子的范围的。”
一路走来，只有王帐的驻军在来回巡逻，平日里那些穿花蝴蝶似的娇美庶妃和侍女再怎么样也会有几个出来转转吧，今天她们可是一个都没有看见。
确实，苏华维持着受伤的姿态，就是不知道其他庶妃那边是否得到了消息，还是说只是被警告过了不准离开帐子乱走。
苏华已经不对伯尧的真心抱有丝毫希望了，他的表现简直让苏华这个还相信那些戏文传奇上真情的纯真女子彻底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些才子佳人之类的话本终究只能是话本，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现实。
若是按照那上面的故事，即使主子是和亲来的公主，汗王与大妃也能够凭借两人之间的真心突破重重阻碍，获得武帝与大祭司的祝福，当然最好还能化解漠北与大周之间的世仇，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当然生活又岂会是话本。
苏华简直要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了，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真实的世界里，君不见伯尧想要个孩子都不会留宿在大妃的帐子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伯尧可以接受一个带有中原血脉的公主做大妃，那是他彪炳战功的宣示。而可有一个带着中原血脉的孩子，在漠北的顽固想法里，就是背弃了长生天的意愿，那是注定会受到尖刀剔骨、烈焰灼魂的酷刑。
且不说死后虚无缥缈的世界，一个血脉不纯的孩子绝对是伯尧汗王生涯最大的污点。
她脑子里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想起了这个，或许是今日见到了骨缺吧。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骨缺了。
吴瑞已是得了骨缺的消息候着的，三人进了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小室，吴瑞连平日里使唤跑腿的小徒弟都没有带进来，自己泡茶招待了这两位姑奶奶。
“吴先生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同？”
外面的人虽不多，折柳还是警惕的放轻了声音。
吴瑞神色一凝，捻起几根黑亮的胡须沉吟片刻，“姑娘的意思是？”
苏华也正襟危坐，神色肃然，“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汗王把消息瞒得极紧啊，这边帐篷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跟外面不过几步之遥，竟然也一丝风声都没有露。”
吴瑞打定主意就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看来汗王是决心要把事情瞒下来了。不过这边住的都是行医之人，那血腥味是再熟悉不过了，发生过的事情是兜不住底的，暴露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会不会是汗王想让我们留在王帐不明不白的当替死鬼，自己好悄悄跑掉吧。”
苏华听着吴瑞的话，思考之下语出惊人。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折柳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她，心中的讶然无法言表。
她明明还是个看到血迹会害怕的柔弱女子呢，怎么能将最恶意的揣度如此平淡的说出来？
“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用意，咱们既然发现了，还是先回去告诉主子要紧。”
折柳说着就给苏华使眼色要走了。
吴瑞却是看着她俩着急忙慌的起身，坐在原处苦笑一声：“公主这是打算把我当成弃子给抛弃了？”
折柳苏华的动作终究没能快的过吴瑞轻飘飘的一句话。
温九离开漠北之后，不管伯尧还在不在位，留在王庭中的中原人难免会受到迁怒，很难有好日子过。
而且吴瑞与大妃贴身侍女在这么敏感的时机见面，还是没有其他人在场的密探，他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本来温九并没有卸磨杀驴的打算，在王庭里埋钉子本不容易，以后还可以发挥作用。可谁能想到今日折柳苏华自作主张来了这么一处，把吴瑞牵扯的越来越深，哪里还能逃的开？
吴瑞或许没有猜到温九心中真正的打算，却还是会看几分形势的。
折柳转过身看着吴瑞，“还望先生自重，您是自己到的漠北王庭，与公主无关。”
吴瑞眼神依旧含着苦涩，但神情却安定下来。
“不过我在这片帐篷里还是有几分面子的，现今人心惶惶，擅医又擅毒的人总会有用处吧。”
他的话语陡然变得凶狠起来，“这么多人调配的药都够帮公主干掉所有驻军了，这些我不是没用了吧。”
被吴瑞的目光恶狠狠盯着的苏华和折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脑袋也不由自主的往下低。
没错，医者从来是擅医也擅毒，吴瑞本来就是最厉害的医者，有他挑拨医者们对付王帐驻军，主子出逃的计划一定会更加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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