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面前的寒冰在逐渐升温的天气之下也融化了少许，只是随着这最炎热的时节过去，这极西之地又会回到冰封的状态。
鸦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曾经见到的破败营地如今已是换成了防御严密的宽广营帐，月前他还领着人将绯渊所在的岩心残部营地团团包围，如今就轮到他们这边被灭掉了一半兵士，打又不敢打，撤又不能撤的跟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岩心勇士们僵持在这里。
他神情凝重的看着对面，后方有亲兵过来他身边，“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作为鸦的亲兵，被围困在极西之地的这些日子他承受的来自下层军士的压力并不比鸦小，“我们出发的时候所带的干粮已经不多了，虽然有融冰可以补充饮水，但这里实在是搜刮不到食物了。”
戈车站在他身后一同看着不知何时又从帐篷里出来，走到边界地带看着他们临时驻扎营地的绯渊。
还是老人模样的绯渊走起路来虚弱无比，就算是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鸦和戈车也能看得一场清晰。
短短的十几天，两方的情况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是戈车，就连鸦也不敢再看轻这个貌似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他不想理会戈车的话，却也知道眼下不利的局势，再这么下去，军营哗变是妥妥的了。
“剩下的东西还能支持多长时间？”鸦问道。
戈车连忙回答：“如果省俭着吃喝的话，大概还能有两天的分量。”这还是加上一路上那些小部落巴结送上的东西，再有开始之时岩心残部假意溃败后他们搜缴出来的食物，要不然以汗王最开始那种想法，十几日内连着来回把岩心部落给灭了，他们带的吃食还要更少！
“明日早起造饭，全力袭营！”
鸦神色恢复了平静，不再看那静静站着的绯渊，“把我的刀磨好，明早起兵冲营。”
“得令！”戈车跟着他转身，自去了另一边去传达鸦总攻的命令。
对面营地里的绯渊仍然淡定的站在那里，这个时节不再有冷的刺骨的风寒，他也能在外头多呆一会了。
“族长，去珍珠绿洲那边的人回来了，他们发现了大妃的踪迹，却因为有一帮奴隶突然冒出来帮忙而没有拿下他们。”
绯渊应了一声，沉吟半晌才开口：“查到她身边的那些高手是哪里的了？”
“族长恕罪，那几个人看上去都是漠北人氏，并没有追查到那些人的身份。”
箕斗面有愧色，低着头似是无颜见他。
“行了，也不必追的太紧，看样子她还是想回到中原去。既然如此，那杀不杀她都不大要紧了。”
绯渊看的清楚的很，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高手估计就是中原周国派来帮助她回家的了。
自此之后山高路远，她自回去做她的公主，岩心部落重回绿洲，两方再无瓜葛，不管是哪一方都不会把在漠北的这段交易公之于众，也就是一段往事尘封罢了。
“鸦估计忍不住了，算算他们带来的吃食也不多了。”
绯渊抬头眺望着远处的黄昏绿洲、珍珠绿洲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又轻松的笑意。
鸦终于要被岩心部落的勇士亲自动手斩杀于正面战场，总算可以告慰那些长生天上的族人了。
想起当年岩心部落中一片狼藉的营帐和遍地的尸首，绯渊的心还在一抽一抽的疼。
他曾经以为自己早就被这些年极西之地粗砾的生活磨平了感伤，但面临着胜利之时，他还是心情激荡，难以自抑。
“晚上令卜琨带着儿郎们守营，提防着鸦袭营。”
族长绯渊的命令与主将鸦的命令分别在两个营帐里一层一层的传达下去，对峙了超过半个月的两方士兵早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长刀，直欲饮人鲜血。
袭营与反袭营，就在刹那之间开启战端。
鸦是背水一战，岩心部落何尝不是一雪前耻，两方人马砍杀之时分卖力，只恨杀的敌人不够多，无法领取到巨额的赏赐，不够为自家死在鸦的突袭中的父母亲族。
鸦在袭营开始之前就亲自召集了仅剩了所有的士兵，许之重利，但求这一战建功，横扫岩心残部。
对峙与胶着是一回事，真正交战又是另一回事，鸦手下剩下的这些人都是百战之师，货真价实的精锐；而岩心部落的勇士们则是在这满是玄冰的极西之地培养起来的，虽说熟悉地形占了地利之便，真正拼杀起来，与野兽搏斗和真人厮杀还是有不同的。
脑海之中知道的那些搏斗技巧终究只是技巧，并不能迅速的转化为实战经验。
鸦一身玄铁盔甲笼罩住全身头盔上高高飘扬的红缨在半明半暗的晨光中分外明显，昭示着他主将的身份。
他的身边围拢着不少亲卫，全神戒备着，防备着敌人可能的、针对主将的刺杀。
鸦坐在他那匹神俊的座驾上，马儿不时长嘶一声，似乎为着眼前的战斗兴奋，想要催着主人上前奋力厮杀一番。
以岩心部落的营帐边缘为界，两方士兵原本还拼的有来有往，但随着鸦身边的亲兵被他派出去几个之后，在战阵与长官的指挥之下，岩心一方倒下了不少尸体，虽说绯渊还能调兵遣将勉强凭借战壕和野兽骨制作的障碍稳住了阵脚，终究还是有几分不敌的意味。
“大人，此时正是冲阵的大好时机啊，请大人下令，全线压上！”
戈车看着战局兴奋不已，这胜利来的虽然不易，那岩心部落的所谓勇士也并没有那么难缠嘛，也不知道大人起先究竟在担忧什么。
“闭嘴，你莫不是忘记了岩心残部示弱诱使我们分兵的事？他们这些老弱病残就会这一招骗人！”
鸦疾声厉色的训斥着亲兵戈车，一旁听到他们对答的兵士们有心劝止，却摄于鸦的威势不敢多说。
远处绯渊拄着拐杖，冷冷的目光看向人群中格外醒目的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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