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因为无法确定我下一步行动的时间，所以传闻中的预告函没有指定明确的日期。
在散布传言的时候，林太郎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的呢？
他知道我向来不轻易给出承诺，所以最后一定会回来杀死他。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想让他继续当港／黑的首领了。
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十年来是如何实现他的野心的，并且他的欲望只会一直增长，这样下去绝不会有平安退休的一天。就算有，那也是他榨干自己，光荣为组织牺牲的一天。
——我要让他退位，哪怕前提是要亲手杀死他。
他是满怀期待地等待重逢？还是迫不及待想要铲除我这个隐患？在见到我之后，他会对我拿出精心保养的手术刀，让艾丽斯对我下手吗？不。他应该清楚，单论他本人的话是绝对无法战胜我的——更大的可能是，他会派出中也或者芥川来对付我。
无论如何，他明显已做好了准备，只待我作出回应。
我用一次性手机给中也发出了一条短信，预告我将会于今夜零时袭击港／黑的其中一个中央情报据点、某间接受了重要人质的医疗中心与存放了机密资料的保险库。
我命令长谷部前往保障库展开佯攻，那个地方很难突破，所以只要做做样子就足够了。其他两个地方则交给织田和太宰，以及他们可能会找的援手。
在去武装侦探社之前，我就已经打探了需要的情报。离开港／黑两年，在失去了红缎带的控制能力后，组织据点里的人员变动巨大，尤其为了保安增添了不少人手。但是在我的变形能力之下，要调查清楚不是难事。
我了解港／黑。正如一个组织无论再怎么变动，只要上层没有变化，老员工总能对其中的某些潜规则心领神会。
我所选的情报据点和保险库都是存放了数目庞大的纸质文件的地方，在短短半天内不可能进行有效转移。至于医疗中心的那名受了重伤不能离开加护病房的贵重人质，如果他们要转移到别的地下医院，就要承受转移过程中被敌对组织袭击的风险。
所以，港/黑只能分派出武装人员驻守。
若港／黑不知道要来刺杀首领的是我，那么他们还会慎重一些，留下大部份人手守护总部。然而，要来的人可能是我这个吸血鬼，他们不知道我是否还持有红缎带的能力，但知道区区手持枪／械普通人是拦不住我的，所以首领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当然我可能是在声东击西，但也可能没有，又或者我利用异能力提前设下了陷阱。总之，要来解决强大的异能力者的，必然也是有相应能力的异能力者。
最坏的情况，那就是他在港／黑大楼留下了中也。然而，没有人说我一定要正面从大门闯进港/黑。
要知道，在升职之前我的老本行是暗杀。我要潜入港／黑大楼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变成老鼠（吸血鬼状态）的我通过通风管道成功潜进了内部。在吸血鬼血脉的加持下，即使是老鼠也能快如闪电，守卫完全看不到我悄悄跑进了电梯。
直达最顶层的电梯一顿，外头发出“叮”的一声。我很确定到了这里的话就差不多已经暴露出自己的存在了，因此变回了本体。
成年体的我会更强，但这可以暂时先留作底牌。
＊
在收到敌人发来的短信后，港／黑召开了仅限干部出席的紧急会议。
“叛徒”森千津子要刺杀首领森鸥外一事，是被盯上的本人在上周亲自说的。一开始，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都不太相信——毕竟那可是千津子。
但他们都是黑手党，也都经历过同伴背叛的事情，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当然，他们心底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想要如何处理这位叛徒，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首领的态度很明确：优先活捉，注射麻醉剂后带到拷问部队据点收押，后继拷问出同伙的情报。如果目标抗拒服从，则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敌人。
在大多数人眼中，森鸥外是理智的化身，即使叛徒是亲密如手足的家人也能毫不犹豫地下令处理。……正因如此，他才有资格坐上黑手党的首领之位。
在收到预告的短信之后，首领并不意外，毕竟那是自己教导过的人，行事风格是可以预料的。
千津子也许会找人帮她，但她一向没有耐心规划出长时间的阶段性计划，所以本人肯定会亲自前来取他的性命。
他沉吟片刻，当即作出了决策：中原中也和其部下留在港／黑大楼门口戒备，尾崎红叶为首的另一队守卫则在顶层守备。游击队分成两批分别前往情报据点与医疗中心。保险库的人就算被杀光了，要彻底攻陷取得资料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只需要在外围加派一批人手巡逻，在出事的时候再调配人手即可。
在会议结束后，中原中也率先站了起来，心情似乎很不好，快步离开了这气氛紧张得令人快要窒息的会议室。穿着绮丽和服的红发女人不疾不徐地站起，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对着坐在长桌一端的男人说：“妾身早就说过，你该把她交给我来照顾。”
她的下半截脸被和服的袖子遮着，冰冷的眼神却毫不掩饰地刺向了森鸥外。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与泉镜花的别离，心中不舍得连千津子也离开港／黑。但尾崎红叶不怪那只外表和心态都只有十多岁的吸血鬼，只怪森鸥外没有好好尽力留下她。
千津子和镜花不同，她不渴望所谓“阳光”。到底是什么让她不但叛逃，还要回来刺杀首领？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具体是什么，尾崎红叶也不了解，但知道肯定是他的错。
被部下明目张胆地责备，森鸥外没有气恼。他笑得眯起了如狐狸般狭长的紫眸，语气却是难得的尖锐：“嗯，如果我想让她加入武装侦探社的话。”
被嘲讽的女人皱起眉，也没再跟他多费口舌，毕竟那是自己的上司。她转过身去，一边道：“既然如此，妾身就先行告退了，毕竟还要组织部下们来保护您。”
＊
我无声地打晕了在顶层的守卫。要杀掉当然也能做得到，但是……我不再是黑手党了。
我好像明白了当初织田为什么要坚持不杀原则。因为，一旦再次杀害无辜之人的话，就再也没有借口回到日常生活中去了。
……港／黑成员似乎也算不上是善良的一般市民，但我们之间严格上来说无仇无怨。
从其中一位黑西装守卫的身上，我摸出了匙卡。顶层也被划分成几个区域，除了电梯间，还有首领办公室和起居区域。
用匙卡进入了顶层深处，熟悉的长走廊映入眼帘。
和想象中有守卫到处巡逻的景象不同，走廊只有一个人。
有着格子窗框的窗户难得地被打开了，盛装的红发女人被月光照亮了半边身体，她坐在一张靠墙的小凳上，双手端庄地交叠在膝盖，惯用的红伞斜着靠在腿边。
原本闭着双目的尾崎红叶缓缓睁开了眼睛，侧过脸来和我对视。下一刻，她红唇微勾，拿着伞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我面前。
“好久不见，千子酱。你之前都去了哪里？妾身一直都很担心你。”
她一如既往的温柔态度不是为了麻痹我而伪装出来的陷阱，我知道，红叶姐不会这样做。
我老实地回答：“我去了未来。”
“未来？妾身很感兴趣呢……能好好说说吗？妾身会让部下准备千子酱爱吃的零食，我们一起到别的地方好好聊聊吧。”
我摇了摇头，沉默地表示自己是不会轻易就放弃此行的目的的。
“……为什么想杀那个男人呢？”红叶姐没有称他为首领。“回到妾身的身边来吧，妾身会保证你以后都不用看到他，所以，回来吧。中也和妾身都很想念你。”
红叶姐给出的条件很诱人。至少，她是确实地为我思考过的。
见我沉默不语，她也意识到了我是铁了心的。
她又说：“那个时候千子酱你说过的话，妾身一直都记得哦。”
“……”
什么话？虽然我完全没有印象了，但我也不好意思直说，只能沉默着等待她的解释。
红发女人嘴角扬起，眼睛微眯。“【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的。】”
我睁大了眼睛。
“哎呀，回想起来，妾身还是很感动呢。看着邻家妹妹长大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转眼间昔日的雏鸟也要离巢了，本以为飞到天上成为明星，也未尝不是好结果。只是……如果你不想重归黑暗，又为什么要回来？”红叶姐的眼神一冷，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眉头轻皱。
她轻叹着抽出了伞中的剑：“你也该知道，在岸边摇摆不定的人最终只会溺死在河里。”
加入黑手党的人要脱离组织并非不可能，但如果没有坚定的决心是绝不可能成功的，她在暗示我，假如要离开港／黑的话就永远不要再和港／黑有所接触，离得越远越好。
我轻轻点头。“我知道。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正因如此。”
妆容艳丽的女人挑眉。
我说：“在十四年前，我的人生被那个男人改变了。虽然我也因此顺从本能活了下去，但是当黑手党并非我所渴求的答案，只是他恰好想要利用我而已。我是他的扯线人偶，他用亲情、爱情和友情来控制我，让我成为他的忠实的看门犬。同时，我也得到了新的归处。
我当然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因为他现在愿意放我自由。但是，我认为就这样根本不足以补偿我，也不足以回报他的所谓恩情。
所以现在，轮到我来改变他的人生了——夺走他的全部，然后强迫他接受新的人生。”
“在这路上，无论是谁来阻止，我都不会放弃的。”
说完，我就开始和她无言地对视着，直到她眉眼变得柔和，眼神中揉合了真切的怀念与悲伤，她在回忆与谁的往事？
“你变了，千子。”
她侧身后退一步，收刀入鞘。
“妾身总是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
红叶姐和我生理上的年龄相近，但她远比我要成熟。我深知自己的任性，但她从来不会试图改变我。她说，我就像是最适合在黑暗里生长的植物，不需要阳光，吸吮敌人的鲜血就能开出娇艳夺目的花。所以我只要保持自我就很好。
我曾经非常嫉妒泉镜花。因为，我认为是她抢走了红叶姐对我的喜爱，让红叶姐变得“不像黑手党”。即使如此，在泉镜花在港/黑的期间，明明我有无数次机会，但我还是没有顺从心中的恨意直接对那个少女出手。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这句话对于一个黑手党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情人间虚假的甜言蜜语，而是以生命为赌注的沉重诺言。话说出口，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初的我会说出这句话，是因为我知道，她也愿意为我付出同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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