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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七 你来,脱光他。


  连天瀛似乎笑了一下,转身绕过一面墙壁,石门自动开启,他走出了这间墓室。

  喉头腥甜,他突然一手扶住墙壁,嘴角慢慢溢出一丝鲜血来。

  “呵,反应不错嘛。”

  舟黎阴寒着笑意,转出墙角,“不过你无需担心,此毒毒心不毒身,你死不了,只不过让你脱胎换骨重生一次。”

  “重……生?”

  “是呀。你还是你,只不过,只为我一人而活……”

  我还是我……

  为她……一人而活……

  他明白了。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杀死他,却舍得杀死他的心。

  连天瀛靠着墙壁,慢慢晕了过去。

  “三魔君打算如何处置那个女人?”舟黎笑了一声,“先留着,看丹药的效果如何,再做定夺。”

  ---

  姜北和新鲜的尸体已经共处一室三日有余。

  尸体不再新鲜,有腐臭味丝丝缕缕的从棺材缝隙间慢慢溢出来,弥漫着整间严丝合缝的墓室,然后发酵,酝酿,熏得姜北的眼珠子都发了晕。

  棺里是谁呢?

  姜北不想去想,也不想推开棺盖去看,是谁又有什么关系,逝者安息,反正已经死了。

  墙上刻着的图案符箓和文字已经被姜北无聊的看了许多遍,没发现什么问题,都是些极常见的墓室必刻品和安眠咒一类。

  可除去这些,墓室里再无其他可以引起她注意的事物了。

  三天内,没有人来,她更出不去。

  与世隔绝。

  姜北终于等来了连天瀛离开后石门的第一次开启。

  “你们是来放我出去的吗?”姜北如此问走进来的两个黑衣人。

  “走开走开!”二人都很不耐烦的说,推开迎过来的姜北,径直朝棺椁走去。

  哗—

  高个子黑衣人抬手一掀,毫无顾忌的推开了棺盖,一股令人窒息的尸臭味顿时冲鼻而来,迅速蔓延吞噬了墓室里的每一寸空气。

  姜北这时已缩到了角落里,也不知怕,还是忌讳,总之生理和心里都翻江倒海的不舒服。

  那黑衣人恶狠狠地骂了声娘,捂着鼻子凑到棺椁里看,片刻才道:“操,果然用不得。”

  另一个矮些的黑衣人点头应和:“就说碧玉簪杀死的人用不得,你偏偏不信,非要跑来看看。走吧走吧,晦气。去看看那个小孩!”

  高个子立刻跟上去,心灰意冷道:“我看那个小孩也够呛,五脏六腑和脑袋都被拍的粉碎,能用才活见了鬼。”

  矮个子嗤笑道:“炼化魔尸傀儡,我们可不正是天天见鬼么?别灰心,不是还有一个女人可以交差吗,放心,三魔君不会怪我们的。”

  高个子唉声叹气,好像损失了什么宝贝法器似的遗憾:“但愿如此吧。”

  石门重新合上。

  好像从来都没有开启过一样。

  角落里的姜北双手把鼻子嘴巴都捂得死死的,只差没把自己捂死。

  魔尸傀儡……

  三魔君……

  碧玉簪杀死的人,碧玉簪杀死的人,碧玉簪杀死的人!

  近日被碧玉簪杀死的人,除了哥哥,难道还有别人?

  姜北瞪大的眼珠子上缠满了血丝,消瘦凹陷的脸面已被憋成紫红,她死死盯着那口大棺椁看,想靠近,又不敢,不靠近,又不甘。

  可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匪夷所思,明明不想,不敢,却偏偏不知不觉间就一寸、一寸地蠕了过去。

  厚重的棺木,黑色的棺里,头发,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啊—!!!”

  姜北凄厉绝望的尖叫起来!

  她尖叫着冲到门前,使尽浑身力气拍打着冰冷厚重的石门,声嘶力竭:“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

  也不知拍打喊叫了多久,石门终于在外面被缓缓打开。

  “放……”

  姜北昏死过去。

  ---

  姜北以为自己疯了,可她没有。

  更像个疯子的是连天瀛。

  原本来人说的那句“我带你去找你的公子。”让她失去理智的心忽然之间就平复了大半,亲眼目睹了亲哥哥的死状,且与尸首共处一室三日,她渴望在乎之人的抚慰。

  渴望至极。

  可是,公子的眼睛为什么变成红色了?

  还有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陌生?

  如果说原来的连天公子像个毫无生气的死人,那么现在,他就是个死人。

  “公子!”

  姜北蓬乱着头发,想过去摇一摇他,就像摇刚刚死去的尸体,试试能不能把他摇醒。

  可两个黑衣人立刻站在了连天瀛的身前,将她和她的公子生生隔开了。

  半躺在黑石宝座上的舟黎徐徐开了口:“你也喜欢他?”

  姜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敢喜欢。”

  “很好。”舟黎笑得阴沉莫测,“你很懂得分寸。交你一个好差事,替我日夜不离身地照顾他,你可愿意?”

  姜北不敢去看连天瀛的脸征求意见,也不敢沉默太长时间,不急不迫道:“我愿意。”

  “下去吧。”舟黎懒声道,似乎疲惫不堪。

  “是。”

  两个黑衣人七拐八拐地将连天瀛和姜北引回另一间墓室。

  这间墓室较之前的那间大了许多,放置的棺椁也多了四口,棺椁更大,材质也更厚重,更奢靡,都没有加盖,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成排的居中敞着。

  像对号入座,连天瀛走到第三口,也就是最中间,也最大最豪华的那口棺前,直挺挺躺了进去。

  姜北再次捂紧了嘴巴:“……”

  她好想哭出来,喊出来,扑过去把公子拉出来,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因为这里还有两个黑衣人在。

  她知道这间墓室尊贵无比,禁止喧哗。姜北试着轻咳一声,果然,两个黑衣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的、凶神恶煞的瞪了过来。

  姜北弱弱的低下了头。

  两个黑衣人虽然也是神仙,是她的同类,可姜北清明,他们和她并不是同路人。

  墓室里顿时又恢复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很快,两个黑衣人的注意力就离开了姜北,虽然他们的身板站得无比肃穆端正,却遮不住眼中的漫不经心和不耐烦。

  姜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眼睛四处乱飘。

  方正的大黑石板铺砌的地面,每块石板的正中央都刻有一个字符—“舟”。字是红色的。

  墙上是精美繁复的壁画,凹凸石刻,整整铺满了三面墙壁,用色也是红。壁角各镶嵌着一只墨金龙爪,龙爪朝上,各托有一大颗东珠,散发着十分微弱的光。

  姜北的视线在其中一颗东珠上停留许久。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进入梵骨白山后,她的法力会像指间流沙一般越来越少了—魔族的魔力与仙神的灵力原来是相互克制的。如今身在魔族地域,敌强我弱,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法力流失得越多也是理所应当。

  看来这四颗东珠,一定会有专人定时定点更换了。

  两个时辰后,厚重的石门缓缓被抬起,婉婉走进打扮得花枝招展、性感妖娆的舟黎。

  两个黑衣人依然矗立不动,好像没看见舟黎进来一样,只不过眼神一瞬间统一了身体,变得同样肃穆而端正。

  姜北也不说话,只稍稍弯了弯腰。

  舟黎看了她一眼,表示满意。

  然后舟黎走到了第三口棺椁旁边,轻牵嘴角,开始脱衣。

  两个黑衣人立刻齐刷刷背转过身去。

  姜北怔了怔,也背转过身去。

  公,公子……

  姜北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木姐姐木姐姐,你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还不来?

  有纱衣落地的声音徐徐传来……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宽衣解带声……

  “等一下!”

  姜北终于忍无可忍,她喊了出来。

  解连天瀛衣带的苍白纤手忽然停住,舟黎不怒反笑:“怎么,演不下去了?”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难得此时姜北还顾及廉耻,不肯直接转过身来。

  “我的衣服没脱啊。我脱的是他的衣服,呵。”

  “你……”

  气愤之下,姜北倏然转过了身,于是她看见了舟黎白花花、光溜溜的身体……

  “呵,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呀。”

  舟黎的笑简直要把姜北给羞死了,“我没有!”说完,赶紧后知后觉的把脸转到了一边。

  “你来。”舟黎道。

  姜北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什,什么?”

  “脱光他。”

  姜北直接懵了:“……”

  “你不愿意?”舟黎似乎不高兴了,“你不愿意也行,我让别人代替。就是他们粗手粗脚没个轻重,万一弄疼或弄伤了你家皮娇肉嫩的公子,你可别心疼哦。”

  舟黎的眼角斜了一下旁边的两个黑衣人,两个黑衣人的后脑勺好似长了眼睛,立刻就转过身来。当然,事后他们会自行挖掉眼珠子谢罪。

  “你为什么不用法术?”姜北忽然颤声问,“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解决的事,你为什么非要别人代替?”

  舟黎:“唔,好玩。”

  两个黑衣人已经来到了棺椁旁边,粗枝大叶地向连天瀛伸出了手。舟黎则趴在棺椁边缘,饶有兴致地观看两个黑衣人动作粗鲁的扒开了连天瀛的前襟。

  姜北赤红了眼睛,攥着拳头一言不发,突然,她就活像是个瞬间爆发的小宇宙,扑了过来—她决定和他们拼了!!

  “放开公子!!”

  身未动,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直抽得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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