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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 祸起


  可是,那种事须得你情我愿,就算她当时不愿意,也没有非要给他道歉的道理吧。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他还得寸进尺了。

  “你说。”

  “跳支舞给我看。”他可真会异想天开。

  木繁树惊得差点晕过去,“我……不会啊,从未学过。”

  “我可以教你。”

  “不不不!”

  木繁树的手摇得钟摆一样快,而连天瀛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还十分暧昧的捏了一下,然后他起身走到木繁树身边,以命令的口气说:“站起来。”

  木繁树自然不肯。

  法术、书籍、琴棋、官场,她都擅长,跳舞从小和她绝缘,她真的从来没有沾过。

  连天瀛:“我生气了。”

  木繁树微微仰头看他,很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你在为难我?瀛儿,你以前从不这样对我。”

  “大人,你以前也从不拒绝我啊。”连天瀛又重复一遍,“站起来。否则我真生气了。”

  “好吧。”

  闻言,连天瀛的脸上顿时绽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以为要强的她终于决定妥协服软,没想到,她很快又说出了后面的话,“你生气,离我远些。”

  连天瀛:“……木繁树!”

  不管不顾,他低头就吻了下去!

  感觉到身下人的挣扎,连天瀛不收反攻,仿佛被小耗子戏耍够了的大猫,不发威则已,一发威怒发冲冠,他一手大力扣住她的后脑,一手钳住她的左手不放,一路深吻不放。

  “……你放……你听我……”

  木繁树心中连连念咒,可不知是因为她神思紊乱的缘故还是其他,法咒竟然个个失灵,连屡试不爽的定身术也根本无济于事。

  “……大人今天……休逃。”

  连天瀛此刻的神情动作不及从前十中之一温柔,仿佛稍一松懈,她又会像从前那样瞬移逃掉。

  “咚咚咚!大人,酒食准备好了,现在可以……”

  啪!

  电光石火回手之间,连天瀛一只酒杯摔在了门板上!

  “……”门外女声戛然而止,停了停,逃也似的跑了。

  “……我唔……跳……”

  连天瀛终于松开她的唇,用狐狸一样狡猾的眼神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问:“你说什么?”

  木繁树脸颊绯红,她喘了好半天气,才稍微将气息调匀,“……我跳。”

  连天瀛的脸上重新绽开笑容,他挺直身板,手臂一收,硬生生将木繁树从座位上拉起来,然后牵着她一个快速旋转,使她的背蓦然撞入他的怀中,他趁势双臂一抱,不紧不松,正好可以抱个满怀,是情人之间最舒适怡人的角度。

  “知道吗繁树?”

  连天瀛眯起眼睛,忘情地拥着怀里人,踩着不快不慢、不杂不乱的节拍,在屋中空地上悠悠起舞。说是舞,其实不过是一些轻且慢的摇摆而已。

  “那次双妃宴上,我有多想像这样抱着你跳。”

  双妃宴上,他一曲惊艳众人,后逢她一袭蓝衣姗姗来迟,他一时兴致所起,牵她共舞一瞬,惹恼她扼紧他喉咙,险些杀了他。

  “瀛儿,”木繁树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唔……”

  后面的话木繁树没能问出口,因为也不知她哪句话触动了他的情绪,他冷不丁就在她的右颈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不重,但也不轻。

  木繁树顿时僵住,脚步也无法再随着他的步调挪动一下,她本能的向后推了推他,可他的臂力大得出奇根本推不动,冷静一瞬,她也只能用一种半警告半规劝的口气说:“……你醉了。……你……真的放肆了!”

  连天瀛邪邪地笑了一声,“醉?呵,也不知刚才喝酒的是谁?”

  喝酒的……是谁?

  连天瀛现在才没脑子想这个问题,他只知道,木繁树法术失灵了,施展不开瞬移了,只能任他摆布了。

  哈哈,任他摆布!

  连天瀛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疯了疯了,但他宁愿疯下去!

  “不……”

  木繁树拒绝。

  连天瀛又笑了一声,“大人,你口口声声说不要,其实心里很想要的,对不对?”

  木繁树轻轻摇头,可在连天瀛眼里,她这个动作更像极了喜欢的回应。

  她喜欢,呵呵。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连天瀛忽然将她打横抱起,胸口跌宕,大步流星向床榻走去。

  木繁树惊得一下子清醒过来,再次念咒,施术,拼命推搡他,可他依然像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一般,雷打不动。

  木繁树彻底慌了,拳打脚踢,口不择言:“你不能这样!连天瀛!请想清楚你的身份!连天瀛!!”

  咚!

  她被他简单粗暴地扔在床上。

  “你放肆!!……”

  ……

  咚!咚!咚!

  “蓝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这阵急促的敲门声是在连天瀛把木繁树折腾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才突然破晓而至。

  放肆一夜,连天瀛同样疲惫不堪,此时也是刚刚闭上眼睛又被吵醒,他拍了拍额头,满身都是被打扰美梦的烦躁和愠怒,眼睛也不睁,开口就是一句怒吼:“什么事?”

  门外人并未因此惧退,因为他喊出来的事,比此时连天瀛的怒气更可怕百倍:“回……回蓝公子,邈夫人自杀身亡,木神大人请您速速赶过去!”

  连天瀛豁然就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怎样的决绝,才让她以剑穿心,自己把自己钉死在床上?

  怎样的绝境,逼得她抛弃幼子,抛弃自己宝贵的生命而去?

  怎样的心灰意冷,你舍得我们,表姐?

  东方渐白,将近破晓。

  “少主您不能进去!少主!”

  “母亲!!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进去找我母亲!你们放开我!……”

  门外传来华溪儿的痛哭挣扎声,连天瀛听在耳里,更痛在心里,他一双拳头攥得紧紧,关节泛白,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也浑然不觉。

  “谁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一字一顿,语气冰冷彻骨地问。

  连天漪独居惯了,原本异常清冷的寝室里,此时人头济济,瑟瑟跪了满屋。

  没人敢抬头,也没人答话。

  众人对连天瀛的身份虽然不知,但这些日子里,邈夫人对他的态度,木神大人对他的态度,众人可都看在眼里,心知此人地位不凡,惹不起得很,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胡言乱语,引火上身呢。

  果不其然,前面一个人忍不住低低抽泣了一声,连天瀛的冷酷目光倏然就射了过去:“你知道?”

  那人忙忙就地一连串的磕头:“不不不,侍不知,侍不知啊!”

  连天瀛电光一般冲过去,掐住他的喉咙,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一直提到与自己平视:“再说一遍?”

  “侍……不知!侍真的……”

  咔……

  “住手!请……请蓝公子手下留人!”

  这一声连天瀛再熟悉不过,是他做贝瀛时的百年“宿敌”,华越邈的右令师裴盛的声音。

  此次换掉身份重回华越邈,连天瀛对此人一直避而不见,究其原因,实在是此人对“贝瀛”憎恶至极以至于太过熟悉,连天瀛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他识破身份,平白惹些麻烦。

  裴盛原本肥硕的身材清减不少,但毋庸置疑依然在胖人的行列,这一路,他显然是一步不敢歇飞奔而来,此时难免有些热汗淋漓,气喘吁吁:“蓝公子僭越了!此人……此人是我华越邈人氏,也是邈夫人的贴身侍从,理应交由本族处理,不敢劳公子费心!”

  这话可谓毫不客气了。

  当年,华仲被杀,猝然离世,连天漪因为伤心自责,日夜闭门不出,少主华溪儿尚在襁褓之中,年幼无知,贝瀛迫不得已步步算计,很快爬上左令师之位,用极端暴力手段铲除族内乱党,平定纷争。但他自知身体有异,不能护佑华越邈长久,是以有心扶持忠心耿耿、憨厚正直的裴盛成为华溪儿的左膀右臂。

  他对华溪儿“严苛”,裴盛则宽厚。

  他陷害屠杀“忠良”,裴盛则护佑。

  他行事放荡不羁从不解释,裴盛则严于律己谆谆善诱。

  他为恶,裴盛则善。

  他为邪,裴盛则正。

  总之,他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好,付出有多少,更不是为了流芳百世让无数后人感恩祭奠,而是为了忏悔,自我赎罪。

  因为他自知不配。

  连天瀛信手将手中人一丢,冷冷扫视一遍裴盛,以及紧跟他身后浩荡而来的官兵众人,道:“这么说,裴右令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裴盛听到“裴右令”三个字,明显一怔—他直觉这个声音像极了某人,可随之又想绝对不可能,那个人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换一个身份再回来呢?

  况且眼前这个人,身姿笔直,气质冷酷,行为做事完全不像贝瀛那般嬉皮笑脸慵容懒散,二人气质天壤之别,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少主!”

  以裴盛为首的众人,难得此时礼数依然周全,先向院中吵闹不休的华溪儿齐齐见礼。

  “裴伯父!”

  华溪儿全无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犹如遇见亲人,悲伤瞬时溃堤,一下子挣开拉住他的两个侍从,嚎啕大哭着扑进裴盛怀里,“裴伯父,我母亲死了!她自己杀死的自己!她……她不要我了……”

  最后一句没说完,华溪儿第二次哭晕过去。

  裴盛搂着怀里的幼主,悲从中来,霎时涕泪纵横:“是小仙……小仙有愧先主托付,是小仙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啊!”怦然双膝着地,他仰首问天,“苍天,难道你真要如此绝情断义,亡我华越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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