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1
两边的树木飞快的从身边飞过，荆棘和树枝拍打在脸上，就像是一条条带刺的鞭子。
树林里幽暗，充满腐烂的味道，地面上的落叶足有半尺厚，那些过去岁月里飘落的叶子在腐烂，那些新近落下的叶子在变黄。叶子出滋滋的声音，有落下的枝条出咔擦的断裂声。
鸟儿被惊醒，拍打着翅膀飞离巢穴，出不同的尖叫声。
雾气在林中弥漫，从一棵棵参天大树的枝叶下面如没有色彩的虹连接到别的树上。枝叶是湿润的，带着一棵棵晶莹的水珠；地面是潮湿的，因为阴暗，因为落雨。
夏彬飞一般的狂奔，林子里的路他熟悉，他几乎可以闭着眼睛从一棵棵大树一丛丛荆棘身边飞奔而去。他开始感觉疲惫，气息变得粗浊，大脑出现缺氧的预兆。但是他不敢放慢步子，不敢让自己有稍许的懈怠。
他已跑出一公里的路程，距离那些野兽越来越远，当然，要是那些野兽没有追来的话。
他已经感觉不到它们的气息，感觉不到它们那杀气腾腾的目光。
树木越的茂密粗壮，从树顶垂下的柔软的枝条就像天然的垂帘。雾气从脸上过去，有一种湿湿的亮亮的感觉。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登时心提了起来。
那头狼居然在自己的身后，还是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气势。
夏彬啊呀的叫了一声，被一根树根绊倒，他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狼狈的爬起来。
那头狼停在那里，嘴里出低低的吼叫。但是它并没有趁机追上来。
夏彬不知道这头狼居然会追上来，他也不知道这头狼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目光，杀气，还有别的什么气息。或许他只顾着自己的奔跑了，或许他是太累了，也或许，这头狼太过狡猾。夏彬咬了咬嘴唇，恨恨的抓了把地上的树叶，站起来，等着那头狼。
那头狼的目光是忧郁的，带着忧伤和孤独。在幽暗中，它并不只给人带来恐惧，还给人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那就是孤独，那就是落寞。
夏彬凝视着狼脖子下的项圈，他的思绪飘开，在猜想。但是立刻他抛开走远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现在不是他猜想这头狼来历的时候，也不是他对这头狼身上的那种孤独忧伤感到怜悯的时候。他要跑起来，将这头畜生抛开。
于是，夏彬将双手一甩，手里的叶子飞散在空中，他迈开腿，疯了一般的往前冲去。
路是不平整的，一条条从泥土里伸出来的树根延伸在一棵棵树一丛丛荆棘之间，构成露在泥土表面的骨架。夏彬在一条条树根上跃起，飞蹿，腾挪，就像是树林里灵敏的猴子一样。他抓住垂下来的藤、树枝，在空中一晃，跳出十几米远，然后身体未站稳又一个疾冲刺。
一棵棵树，一条条藤，一片片落叶满地树木丛生的林地。
夏彬累了，只觉得双臂沉重，双腿疲软。他朝前方望去，大脑对抗的出现了眩晕。
在空中，他扭过头，心越沉越低，降到了谷底。那头狼还在他身后二十米远的地方，几乎没有拉大与他的距离。它这是干什么？是为了杀死自己？是来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夏彬回过头来，双眼一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坠入深渊一般的往下落。他没有力气了。
“小子，你也有服输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夏彬的耳边。
夏彬睁开双眼，惊讶的现元将军居然抱着自己，而自己居然没有重重的摔落在地。
“怎么，小子，你要老子一直抱着你是不是？”
夏彬想笑，然后大声笑了起来。他搂着元将军的脖子，大声叫道，“我他妈要是女人，一定会爱死你这个大胡子。”
元将军是个四十来岁，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高大，体格强壮的男人。
元将军将夏彬往地上一扔，笑骂道，“老子才不会喜欢你这个假女人呢？他妈的，老子这么英明神武，有一大票的女人在追着抢着呢！你娘的！”
二十米外的那头狼盯着前方的人类，左前腿在地上轻轻的挠着，喉咙里出轻微的低吼。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一头狼居然也能把你小子吓成这个样子？”
夏彬从地上站起来。元将军带来了一百多人，其中有二十多人是夏彬的手下。夏彬道，“你他娘的别以为这个畜生只是头简单的狼，他娘的可神了。你大胡子是将军，人家也是将军，而且手下的弟兄绝不比你大胡子手下的弟兄差。”
“哦？”元将军感兴趣的看着那头狼，摸着下巴，道，“这是幽狼啊！”
“没错，他妈的就是狼，而且绝对不是冥间界的品种。”
元将军点了点头，道，“这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而且，确实，”他在夏彬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夏彬差点跪在地上了。“这家伙有做将军的范儿，看它那眼神，那其实，啧啧，好家伙，果然是世间少有的畜生。”
“喂，大胡子，你不是想找到救过你兄弟命的那头狼吗？呶，这家伙就是了。”
“原来是它！”
“没错，我跟它第二回照面了，绝对错不了。”
那头狼转过了身，低低呜咽着，显得很落寞很可怜。树叶纷纷落下，落在它的身上，飘落在地上。
“喂！”元将军突然大声喊道，并且小跑着朝那头狼而去。夏彬吃了一惊，顺手拉着他的胳膊，却被甩开了。“喂，兄弟，你等等，我们难得一见，聊聊啊！”
那头狼没有理他，开始甩开四肢在松软的落叶上面跑起来。
“喂，大胡子，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那家伙手下可有上百头不好惹的畜生啊！”
任凭夏彬大喊大叫，元将军没有理他，而是追着那头狼去了，很快消失在一层层的树木的后面。
夏彬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那些士兵，摇着头道，“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哎，他娘的大胡子，真他妈的胡作非为的可以。好了，兄弟们，去照应照应我们的大胡子。”其实不用他说，那些元将军的手下早已按耐不住要追上去了，此时听他一说，即可甩开双腿，追了上去。
2
在前往将军办公室的天桥上，三三两两面色诡异的囚犯步子沉稳的走着，跟在后面不远处的武大郎身后还带着七名囚犯。武大郎面色平静，眸子熠熠的闪着阴险的光芒。
影挡在武大郎的面前。武大郎看了他一眼，略带无视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影扭过头看着武大郎及他的随从，嘴角浮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影从天桥下来，走在回廊上。回廊墙壁上的油灯经年累月的燃烧着，灯碗里的油烧完了又被添加进去，于是，光亮从未消失过，只不过，这样的光亮稍显单薄些。
影要去他想去的地方，在今天的比赛中，他并不为打败了洛水之城的欧阳感到高兴。不，他不会高兴的，欧阳不是他的对手，甚至与他对决的资格也没有。这样一个实力差远去的对手，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致。但是，在台下，他物色到一个好的对手。这个人动作敏捷，反应灵敏，出手力道惊人，而且，看样子身体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这是个值得挑战的对手。在乏味的生活里，能找到可以与自己对决的对手，实在是一件不错的消遣。
那个人就是幽魂，一个面貌平常，有着一个很怪异名字的男人。
“幽魂。”影嘴角一弯，露出冷酷的笑意，笑意从嘴角蔓延到整张脸上。
来到幽魂牢房的门口，他看见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并不是他想见愿意见的人。
那个人站在牢房的门外，此时盯着影，面露阴险的笑意。
“影，好久不见。”
“既然好久不见，那就最好不见。”
“很可惜，我们还是见面了。”
“怎么，你想抢我的对手？”
“幽魂很不错，不是吗？”
影盯着眼镜蛇，道，“他是我明天的对手。”
“可惜我看上他了。”
“我们要决斗一番吗？”
“去年和前年我们打成了平手。”
“很可惜今年我们并未对决。”
“虽然遗憾，但是比赛规则如此。”眼镜蛇依旧笑着。“如果可以，我倒真想试试今年我们两谁会先倒下。”
“如果你选那个叫莫寒的蠢货，或许今年你可以一直站下去。”
“虽然赢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但是，有个能与自己抗衡的对手与自己对决，这实在是比活得无聊的荣誉要刺激的多。”
“那么，你是要与我抢了？”
眼镜蛇道，“是的，我一定要与幽魂决斗。”
“如果我也不让呢？”影面带杀机的道。
眼镜蛇双手一摊，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那我也选定幽魂了。”
这时，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的目光瞬时从对方的身上聚集在门内的人身上。
“没想到我如此受欢迎，幽魂实在愧不敢当。”幽魂站在那里，面色冷淡，声音冷漠。
“那么，你的决定呢？”影道。
眼镜蛇道，“当然是我了，选我这样一个实力强的对手作为自己明天决斗的对象，绝对会让你终生难忘。”
幽魂盯着眼镜蛇，点了点头道，“那么我选你。”
影双眼一瞪，淡淡地道，“你是害怕我了？”
幽魂的目光从眼镜蛇的脸上缓缓的移到影的脸上，道，“我有个朋友，他会让你知道小瞧一个人的下场。”门随即被关上，幽魂从影和眼镜蛇的眼前不见了。只剩下门，厚厚的无表情的铁门。
影面色铁青，双手紧握，他瞪着眼镜蛇。眼镜蛇则摆出胜利的姿态。
“看来你的魅力并不如我，嗯，影？明天见吧，影，希望明天你能玩得愉快。”眼镜蛇说着转过身，双手抱在脑后，一副轻松得胜的样子。“当然，我是不会让你独占明日的胜利的。”
影一句话未说，只是狠狠的等着对方的背影。眼镜蛇在拐角不见了。影静静的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那硕大的拳头，喃喃道，“小子，是你命不好，休要怪我。”
3
没有光，油灯未被点亮。牢房里一片寂静。但是牢房里的人都没有睡着。
“你在想什么？”
“想两件事。”
“让我猜猜看。”老人从床上爬起来，靠着墙坐着。“关于明天比赛的事？”
莫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老人道，“只剩下冰封之地的眼镜蛇和刀剑城的影了，他们都很厉害，不是一般的囚犯。眼镜蛇阴险毒辣，善于抓住对方的弱点，一击即胜；而影，他的动作太快，出手太准，能让对手在慌乱中失去战斗力。”
“我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莫寒道。
老人点了点头，道，“但是你明天一定会与其中的一人进行决斗的。”
“你知道了？”
“监狱长已经做了决定了。”
“那也好，就算我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的对手，我也愿意是我站在台上与他们决斗。”
“这就是你想的第二件事？”
莫寒坐了起来，望着老人。
“你猜到什么了？”
“你是不是在想一个女人？”
莫寒的脸微微泛红，只是在黑暗中老人看不见。他道，“大家都说黑凤凰是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但是你不那么认为？”
莫寒垂下头，道，“我和她相处了段时间。”老人点了点头。“在我们相处的日子里，她很关心我，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我。我们在一起聊天，在一起喝酒，我们、我们很开心。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虽然我现在才知道她是大家口中所说的黑凤凰，但是，她给我一种亲近感，仿佛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们就像是亲人，就像是朋友。那些日子，让我有种脱的感觉，以为自己离开了这个地方，来到了自由自在充满人情的世界里。”
“所以对于明天的比赛，就算你自己会被打败，你也宁愿是你在上面，而不是黑凤凰？”
莫寒点了点头，然后望着老人。
“她真的像很多人说的那样可怕吗？”
老人沉默了很久才说话。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来到这里的囚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除了你是顶替你的亲人进来的，其他人都是因为犯了很大的过错，有的是杀人，有的是抢劫，有的是违反了那些制度法律。我不知道黑凤凰是否真的杀了那么多人，但是我知道，她能在这个监狱里持久的保持强者的地位，很多方面是因为她把自己的权威以恐怖的形式植入了那些女囚的心中。”老人将毯子盖在自己的胸口。“而且不要忘了，黑凤凰还是监狱长的红人，她能如此深受监狱长的欣赏，不仅仅因为她漂亮，还因为她能配合他管理好这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她是个坏人？”
老人凝望着莫寒，他感觉到莫寒的沮丧和忧伤。
“我不知道，或许我是那样认为的。”
莫寒躺了下来，双臂枕在脑下，双眼凝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他道，“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善良的一面，他们的心里都有一块收藏最真挚情感的净土。”于是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道，“明天上场，我该怎么做？”
“冷静，以静制动，等待时机。”
“老元，我把你给我的照片弄丢了！”莫寒迟疑了下，歉意的道。
“但是婉清的样子已经深深刻在你的心里了。莫寒，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婉清的。”
“还有，告诉她，我爱她。”
莫寒久久没有睡着，他想着黑凤凰，想着那些传言，想着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美好的时刻，萦绕在他的心里，与那些负面的传言一起，深深的刺痛他，折磨他。梦里，他梦到黑凤凰，她的善良，她的美丽，她的残忍，她的邪恶，交织在一起，让他分辨不清黑凤凰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梦到结尾，他看见了婉清，她还是个小女孩，有着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和羞涩甜美的笑容。
他于是从梦里醒来，抱着双膝坐在床上，静静的想着梦里的事情，一直未再睡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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