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唯一的道
南风想了一整天，对这道生一念，竟然都毫无思绪。这在以往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要让别人知道，他南风妄图一天内就找着这一念，恐怕会笑他年少轻狂，自大到没边了。
可南风不觉得他是自大。
作为一个翻过道德经，对各种古籍瞄过几眼，接受了思想政治教育，接受着九年制义务教育，做过不知道多少篇阅读理解，甚至因为看了不少小说而顺带看了不少哲学心理学的少年……这种形而上的空洞问题，他竟然任由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也没想出！
看来他学的那些个理论，对进这个门槛，毫无助益。
“去，让我那便宜爹，搜罗点别人的一念资料给我看看。对了，尤其是那个叫蜕凡的。”少年将他染得乌黑的长一甩后，点了一名身边伺候着的小厮道。
南风敢叫南岳擎便宜爹，这小厮可不敢，马上恭恭敬敬的道：“家主早就给少爷备好了，但怕惊扰了少爷，才一直没说。”
“哟！我这便宜爹，眼力劲不错。很上道啊！”少年点头道，一扬头，嘀咕道：“真想把这头剪成短啊，真麻烦。”
“少爷，可使不得！这头您染什么色都行，万万不能剪了。”
“真的染什么色都行？”南风笑问。
他头一回想剪头，被下人拦下了。第二回就是被给南岳擎拦下，还以为他宝贝儿子一时又想不开了，要出家断。听了解释才知道，原来小三千界里的男子，都是短，并不蓄的。
“大概……太出挑的颜色，也是，不妥的……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那小厮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哭腔：“少爷，我给您把头扎起来，束冠还不行吗？”
“束什么冠，难受，不要。感觉整张脸都往上吊起来了。”说着他朝着一只猫儿，一捏眉角。那好看的英眉和星眸，全都被他捏得往上吊，像傻瓜似的。
小厮‘噗嗤’一声笑了，见南风看来，又给拼命忍住。这小少爷听说是失忆了，说话真是和一般人大不同，有趣得很。但他好像，同时听见了一声好听的女孩笑声。却只见少爷瞪着一只橘猫，好像不太开心。
“你，先下去吧，我要一个人看会书。”下人66续续将书架和书，都搬来了这水榭楼台。这书架虽然重，但对于蜕凡三四层的下人来说，却也算不上体力活，自然说搬就搬。
这些书被很精细的按人名标了标签，有从古至今的名人，也有像蜕凡这样的，还在世的。尤其是蜕凡的那本，标签特别大一些。
这一看，便停不了，接连看了四五天才大致都翻看消化完。这还是他古文造诣和理解力好。
“看来看去，竟还是这蜕凡最有意思。难怪便宜爹会评价这么高……”南风手里这薄薄的册子，不同于那些名人传记，只有寥寥几段对话。
这蜕凡如何有意思？
举个例子：人人都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皆视快为天下极致的‘道’，以此为一念的，更是不在少数。但这蜕凡偏去修那慢。
他对人说，他性子慢，做事慢，修不了‘快’，就只能修好‘慢’了。
但这蜕凡并不是去修厚重的防御，或慢中出大沉力。
这样以慢打快，根本碰不着对手衣角。
他觉得这世上最慢的，莫过于大地运转。翻动一周，竟需要一昼夜。大地上一切都比它快。但所有快的，都依附于大地。
他修出的慢也像有引力似的，黏住敌手，无论对方多快，最后都得面对他的‘慢’，好似自投罗网，总要落地的鸟儿般。
别人又问，为何慢能出如此奇效？
他说，慢不是因为真的慢，是因为多，因为大，因为包罗万象。他性子慢只因为他想得深，他做事慢只因为他想做得更细，若慢是缺，自有它存在的道理。找到那道理，为他所用，便是他的一念。
这人真是极为可怕，如此荒唐想法，他竟然做到了。
再如，别人说他迟钝，说他愚……他便修那一‘迟’，成了后先至。修那一‘钝’，便成了重剑无锋，修那‘愚’，更不得了……南风他可是知道，道德经里，老子可是写道：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有人说：蜕凡才是东大6第一天赋之人，远在君兰卿之上。此话并不是为了抬举或贬低谁，确实真心而言。
但可惜这蜕凡，偏偏不要去学那些人人都觉得好，觉得妙的本事。这才落得没有一位师父，得一句‘此子无人能教’，不知是夸，还是贬。
在东大6，他名声远不如君兰卿。许多人竟只知君兰卿，不知有蜕凡。
将一本翻开了三遍的薄薄册子合上，南风皱起了眉头。君兰卿都不如的人，岂不是，在说他不如？不过那一念，确实令人服气。自缺中找道理，为他所用。
那他南风，得找到什么样的一念，才能和这样的人匹敌？甚至高出一筹。
他越来越觉得，南岳擎确实是为他好，才封住了他的气海丹田，要他重修一念。且南风修行的过往，南岳擎都能忍住，对他只字未提。
不过震惊之余，他已经大概明白了方向。
这蜕凡，为何要修这样一念？大概是因为感叹，自己没有他人夸耀的优点长处。但和那些想不断进步提升，变得优秀的人不同。他全然接受了自己是一个有着那么多缺陷的人，苦思冥想自己的那些缺陷，到底因何而存在。
这一念，说得好听，是证道。说得直接些，便是一个人至死方休的执念。
他的执念，也是稚子之念，想证明那些缺陷，也有其存在的理由，只是这些理由，或这些将行的路，太崎岖，没有任何捷径可言，才被世人摒弃。
说到底，是因为这个人的心性太强大了。
强大得有点可怕了。
但如果只是论心性，他南风真的会差了这蜕凡吗？
明白了蜕凡的一念从何而来，那他的一念，也就不远了。
毕竟他是什么人？他是君兰卿，他是陈封，他是南风。他还可以是更多的人，每一世他都能成不同的人。但真的不同吗？
他坚信，千回百世，每一世他都只活自己。
若说执念至死方休，他便是死上多少次，此执念也不会改！
是热血，是冷漠，是圣人还是邪魔，是优点还是缺点，他眼里全无这些。他就是他，只活他自己，便觉得没有白活，没有比这更爽快肆意的了。
这唯一便是道。
这道便是他的一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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